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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里奈、我和里奈明明是一直这样幸福快乐的!”

然而随着她话音落下,周遭温馨的场景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紧跟着片片剥落碎裂,露出其后黑暗压抑,遍布蛛网,如同阴森古宅一般的现实。

夏油杰在椅子化为灰烬前站了起来,后退一步,“抱歉,戳破你的美梦了。”

就梦境而言,无论多么光怪陆离,在意识到这是虚幻的那一刻,便无可抑制的落回了真实。

怀中如人偶般的女孩变成了骷髅。

松生晴子向后踉跄,曾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往如雨后的污水蔓延而上,将她整个人浸没其中,让她不可抑制的痛哭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记得自己在丈夫去世那段时间魂不守舍、噩梦连连,她记得里奈将自己做的捕梦网递给她,说“希望妈妈有个好梦”。

她记得自己沉浸在丈夫逝世的悲痛中,之后又全身心投入山庄的经营,希望能给里奈一个富足的童年,却完全忽略了里奈的感受。

【妈妈,我有点害怕,睡不着,能给我讲故事吗?】

【妈妈现在要对账本,妈妈就待在你旁边,你安心睡吧。】

【妈妈,学校说要……】

【怎么会是这个价格,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要临时提价?!不好意思……里奈,怎么了 ?】

【妈妈……】

【网站上的评价对我们很重要,抱歉,可能我们的服务确实有不到位的地方,这位客人,您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尽量弥补,能麻烦您把网站上的差评改掉吗?】

【……】

妈妈太忙了。

妈妈已经很辛苦了。

不要再给妈妈添麻烦了。

不要再因为自己的坏情绪让妈妈分心了。

要让妈妈高兴起来。

要让自己高兴起来,如果自己开心的话,妈妈也会开开心心的。

十二岁的里奈这样想到。

她是个善良敏感又安静的孩子,时常将他人的情绪放置于自己的情绪之上。

因此即便她因为爸爸的离世而伤心,因为妈妈的忽视而难过,深夜独自一人时感到害怕,在学校感受到他人同情的视线时会有一种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的不自在,她依旧没有将这些说出口。

而是把这些如沼泽般压抑窒息的情绪深埋在心底,久而久之却反倒将自己隔离在了一个孤岛上。

渴望认可。

渴望倾诉。

渴望理解。

她不想给母亲添乱,就只能将自己与这个社会间沟通联系的锚点放在了友谊上,令她在另外两人邀请她一起去后山探险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这……不太好吧?妈妈说后山上太危险了。”里奈小声道。

“我们就爬到半山腰,不继续往上爬,半山腰的坡度应该不会那么陡吧?再说了,白天去,不会出事的,我们很快就要毕业上国中了——难道不想留下一个难忘的毕业回忆吗?”

“可是……”

“里奈,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两个一起去就行。”

“啊,不、不,我去好了。”

很平常的对话,甚至没有激烈的言辞交锋。

但是在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被隔离出去的那一个后,里奈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害怕,令她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不是每一个去登山的人都会失足。

但厄运偏偏就这么降临在她们身上。

松生晴子上一秒还在高兴这几天的营业额有所好转,可以给里奈买她心仪了很久的那套娃娃,下一秒就得知了女儿死去的噩耗。

那一刻松生晴子觉得一切天旋地转,她好像陷在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中,甚至一度呼吸不过来。

她向通报的人反复确认。

那是我的女儿吗?

那真的是我的女儿吗?

您确定没有看错吗?

里奈她只有十二岁,喜欢背着挎包,挎包是她自己做的,她一向心灵手巧,她的头发有点卷,只到肩膀,眼睛是和我一样的双眼皮——您确定是这个女孩吗?您确定是我的女儿吗?

得知确定的消息后。

松生晴子第一时间没有哭出来。

直到见到里奈的尸体后,她才失声痛哭,哭的耳朵里只剩下嗡鸣声,仿佛撕裂了半片灵魂。

那一刻她相当怨怼。

向来温文尔雅的她不顾一切的咒骂着另外两个带着里奈去爬山的女孩。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怎么样,但大抵扭曲的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她甚至在某一刻生出了一种“死的为什么是我的女儿,为什么不是你们”的想法。

她必须要找个人责怪,她必须要有个渠道宣泄自己的情绪。

不然她会在这无边的绝望中彻底溺死。

直到某一天,松生晴子在整理里奈的遗物时,看到了她的作文本,从字里行间意识到了女儿内心的压抑、悲伤与害怕。

她才恍惚间明白,她不应该去责怪那两个女孩,她为什么要如此恶毒的去诅咒那两个女孩。

真正要为此负责的、真正要受到诅咒的,应该是她自己啊!

她是个卑劣的人。

他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她是个刽子手。

松生晴子陷入了无边的自责中。

她开始一日一日的做噩梦,她看到了里奈赠与她的可以送来美梦的捕梦网,就摘下放在床头,却反倒陷入了更深的噩梦。

她梦见里奈声声泣血的责怪。

她梦见里奈难过的哭泣。

她一次又一次的看见里奈跌下山崖,却无法接住。

直到有一次,她梦见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向她微笑的里奈。

里奈……

我的里奈……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一辈子不要从中清醒。

为此,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什么都可以做!

在松生晴子无边的自责和对于女儿的绝望的思念下,名为“绮寐”的咒灵自她的梦境中诞生了——那是一只依托于网的,织梦的蜘蛛。

夏油杰等人看着眼前不断震颤的场景,将还是新生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护在身后。

温馨的场景剥落之后,暴露出来的是阴森晦暗的宅子,密密麻麻的蜘蛛如黑色的浪潮般在房屋的间隙中穿行、结网,雪白的蛛网自棉絮一般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显得这儿像是个年久失修的古宅。

不知什么时候,松生晴子的身后张开了一张无比巨大、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铺天盖地的蛛网。

她背后的血肉长出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

蜘蛛爬到在网上,八只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油杰等人,几条血管从蛛腹延伸下来,连接着松生晴子的脖颈,使怀抱着骷髅的松生晴子像是一具人偶,或者是被蛛网缠绕住的猎物。

“这已经长在一起了啊……”

五条悟走上前来,抬眸看着眼前的景象。

“我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们从来没有清醒过,现在应该是在松生女士的梦里吧?”

五条悟摇了摇手机,上面显示着几条他之前和户川彻商量好,要发给五条家和夜蛾正道以做退路的信息,但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去。

户川彻打给森鸥外的那通电话,其实也没有打通。

因此确切的说,在昨夜两人商量着要通知别人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只不过在咒灵的影响下,他们模糊了这方面的记忆。

之后户川彻回到十八岁,五条悟经历了十多个剧本,这都是咒灵给他们编织的梦境。

所谓的“醒来”其实也没有真正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