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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寐再度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

它又感到了那种疼痛。

咒灵是不存在疼痛的,那或许更倾向于一种心理上的幻痛,来自于对户川彻难以名状的恐惧和后怕。

这片雪原大的没有尽头,户川彻身处其间,不比一颗灰尘大多少。

然而绮寐又觉得户川彻庞大的像是无处不在,仿佛一阵风一片雪背后都是他的身影。

子弹和咒玩近乎神出鬼没,宛如地狱探向它的可怖触角。

啊!又是枪声!

密集的枪声成了一种漫长的折磨。

绮寐心底难得生出一种想要彻底逃离户川彻、离开他的梦境的冲动。

然而真的要逃吗?

绮寐不甘心。

它是特级咒灵,曾经在温泉山庄的那群人眼中,也是被奉为天国神明的存在,真的要在同一个普通人手中连续失败两次吗?

不!当然不!

尤其是它的底牌还没有用尽!

绮寐的力量来自于勾连的梦境,就像它在这个世界复生时一样,只要沉溺梦境的人足够多,它被削弱的力量很快就会回来!

绮寐需要再去影响几个人的梦境作为自己的血包,五条悟那帮人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它是失心疯了才会放几个实力强大的咒术师进来对付自己。

不过它还有其他选择。

现实,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地平线上,太阳的金光若隐若现。

平原上有士兵的营寨,一个个像是蘑菇般错落的分布着,周遭有士兵在巡逻,而营寨中中则躺着刚从前线替下来的士兵——他们追了五条悟等人一天一夜,刚被轮换下来休息,此时正安静的沉溺于黑甜的梦乡中。

士兵们的梦境依旧是差不多的——花海,圆桌,春日里的美景——只在一些细微之处有所差别。

而今日,花海中竟不约而同的飘落了一朵雪花。

他们顺着雪花飘落的方向看去,鹅毛般的大雪如画卷般铺展在眼前。

雪原上,户川彻的眼前落下一片花瓣。

他抬头,自己的梦境似乎裂开了一道缝,原本看不见尽头的雪原竟然突兀的衔接了一片花海。

花海中站着一个惊诧的看过来的士兵。

紧跟着,花海中的士兵逐渐增加,越来越多——士兵之间的思维共享,让绮寐的能力在短时间内实现了病毒一般的传播。

越来越多的人被扯入梦乡,无数的梦境如拼图般拼接融合在一起,连成一片。

营寨外,巡逻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城市内,正在清理咒灵的士兵毫无预兆的晕倒在地。

密林中,五条悟打着打着,对面的士兵突然倒在了地上,再抬头,原本来势汹汹、将人海战术贯彻到底的士兵们竟如多米诺骨牌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闭上眼睡着了。

整个世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陷入了莫名的恐慌。

唯有费奥尔多,他以士兵们的梦境为桥梁,这次终于得以穿过绚丽的花海,如愿步入了户川彻荒芜冰冷的雪原中。

风雪如刀。

费奥尔多的衣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极目远眺,暗红色的双眸中泛着薄冰般脆弱的笑意,仿佛刺破重重雪幕,窥见了咒灵所在的方向。

费奥尔多缓步走入风雪中。

脚下的足迹连成一串,像是一柄刺入腹地的长剑。

绮寐深谙如何让人心甘情愿沉溺梦境的方法。

简而言之,就是满足人类的所有欲望,让他们明白梦境的美好,从而远离冰冷的现实。

这个方法几乎对所有人都适用,因为人类是不知满足的生物,即便是外表看上去再光鲜亮丽的人,内心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贫穷者渴望一步登天,而富有者又向往田园牧歌。

哪怕是平静淡泊如庙中僧侣,心中起码也有求生欲这一人类本能。

“书”对绮寐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严格来说它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在这个世界复生后,给温泉山庄的客人编织美梦时,从其中一个客人的记忆里发现了“书”的存在。

那位客人是这个世界中“书”的第一个持有者,得到“书”的过程简单又草率,单纯就是在下班路上捡到了,又机缘巧合下发现“书”的真实能力,从此之后宝贝似的带在身边,一直带到了温泉山庄。

也正是因为“书”的存在,那位客人在现实中本就接近心想事成,完全不会沉溺在虚幻的梦境中。

绮寐对此深恶痛绝,刚巧它当时实力有所提升,不再拘泥于梦境中,而是有了短暂干涉现实的能力,就进入现实将“书”从那位客人身边拿了过来。

失去了“书”,那位客人张皇失措,原本不需要付出努力就能轻易获得自己所想的一切,而在失去这种能力后,残酷的现实以一种更加冰冷的姿态朝他重压下来,令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堕入了虚幻的梦境。

说实话,绮寐并不在意“书”所谓能让故事化作现实的能力,但从中获得了充沛的灵感。

它不再一一翻找人类的记忆去找寻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去找什么田园牧歌或者一步登天,并针对性的编织美梦,而是以“书”为蓝本,为每个人都创造了许愿机。

许愿机在不同人眼中会有所不同,但一般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

在现实中,许愿机的存在会显得极其荒诞。

但这里是梦境,梦境天然就会消解逻辑性,再谨慎的人在梦中也会觉得不论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绮寐感觉士兵们开始许愿了。

与其他人相比,这些士兵们简直理智到了一定程度。

既不想要金银珠宝、也不想要地位权势。

许的只是一些试探般的、玩笑形式的小愿望,比如想要一叠松饼,或者想换个发型。

但绮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人的欲望永无止境。

有了松饼,会不会想要蛋糕?有了蛋糕,会不会想要别的东西?

当他们许的小愿望被一一满足,就会逐渐想要更多,直至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放任自流的踏入欲望的深渊,沉溺于这虚幻、但无比美妙的梦境中。

户川彻发现绮寐的实力开始逐渐恢复。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灰白的天空像是一面斑驳的墙。

户川彻余光看见天际尽头似乎有一个渺小的人影走来,但是他没心思关注。

眼前咒灵接近溃散的身体再度凝聚在一起,黑雾如海浪般翻涌,不左支右绌,也不慌乱闪躲,而是平静的高悬在天空。

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仿佛在某一刻褪色成了黑白的默片,充斥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户川彻握紧了手中的枪,一刹那紧绷的好似一张拉满的长弓。

忽然,黑雾中出现了八只硕大的眼睛,缥缈的雾气凝结成坚硬的皮肤。

腹部,胸板,背甲,螯肢,绮寐抛弃故弄玄虚的黑雾形态,当着户川彻的面显出本体。

——一只巨大的蜘蛛出现在雪原上,庞大的腹部上载着一座小城,蜘蛛通体漆黑狰狞,而小城却和谐安宁,其上有人偶缓慢移动,结合成一副荒诞至极的景象。

尖利的蛛腿像是倒悬的锋刃狠狠砸落!

刹那,大地开裂,岩石破碎。

户川彻侧身躲开,一转头,对上了蜘蛛八只探照灯一般的眼睛。

八只眼睛如同八面微凸的镜子,映照出了户川彻放大扭曲的脸。

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领域展开。”

“梦境覆写。”

梦境似乎在此刻崩溃。

大地塌陷,天穹褪色,无论是雪原还是花海,都如同斑驳的墙壁一样逐渐剥落,但就像旭日东升时,有天光会逐渐过渡而来一样,另一个梦境开始搭建。

户川彻发现身侧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化,雪原变成了坚实的水泥地,高山被错落有致的民居取代,而咒灵则像是被画布覆盖一样,逐渐隐没在了这个梦境之后。

那渺小的人影终于走到近前。

费奥尔多的脚下还是尚未变化的雪地,他发上沾着未化的雪花,侧眸同户川彻对视一眼,又同户川彻擦肩而过。

他的目光投到咒灵尚未完全隐没的身躯上——在咒灵腹部载着的小城中,一个人偶拿着本硬壳笔记本,正是“书”。

但是很快,咒灵连带着“书”一起,彻底钻入梦境的罅隙,消失不见。

“看来还是来晚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