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57（1 / 2）

又经过几天的徒步，我们终于到了老虎山的山顶，这里的海拔有2500多米。放眼望去，各种奇山怪石连绵不绝，虽然和大别山一样都是山，但是两地山顶上的风景绝对不一样。从大别山上远望出去，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山，但在这里，你除了能看到相连的大山，还会看到一簇簇耸立起来的奇石怪柱点缀着群山，再加上浩渺的云雾飘荡在群山和怪石之间，简直就像人间仙境一样！但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我们，并没有被这壮丽的风景惊叹到多少，片刻休息之后，我们便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本应比上山更容易走，可我们没走出去多远就发现，这里的树林更加密集。走到树木最密集的地方时，就连阳光都无法直射下来，如果不是张工提醒，我还以为太阳已经下山，准备命令大家宿营休息了。

我们来到一处树木相对稀疏的溪水旁，准备稍事休息。小牛子说刚刚看见了一只野兔，要去抓回来给我们打打牙祭，我让另一名战士跟他一起去，并吩咐他们不要走得太远并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鸣枪示意。

小牛子和那名战士刚走出去没两步，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这密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这种战士的直觉，可能处在和平时期的人们永远也感受不到。想要在惨烈的战斗中生存下来，有时候除去士兵的军事素质、装备好坏以及决策者的命令是否正确这些外界因素之外，直觉是很重要的。举个例子，我们的部队在一次阵地战中，战斗双方刚开始是火炮对轰，等到双方炮轰结束后，就是白刃战了，指挥员刚下了冲锋的命令，我们排长就感觉哪里不对，着急忙慌地揣着我们的屁股，让我们赶紧爬出战壕。等我们一半的人刚爬出去，一颗炮弹就砸了过来，没来得及爬出来的战士和排长都牺牲在了战壕里……

我感觉不对劲，马上摸索起胸前的“压死驴”冲锋枪打开枪上的保险，小声而紧张地喊道：

“都蹲下，注意警戒！”

五名战士虽然早就被这原始森林磨得没了脾气，但是听到我紧张的声音后，都迅速拿起枪打开保险，警戒着四周，随时准备进入战斗。张工和方工被我们围在队伍的中间，也掏出了临出发前指导员配发给他们用来防身的勃朗宁M1900手枪（这是当时国民党军统、中统和卧底特务的标配手枪，指导员对外人真是大方，这种好玩意儿也舍得给）（我说这枪是好玩意儿，并不是说这枪的杀伤力强，而是因为少，物以稀为贵嘛。刚好相反，因为这种枪配套的是小口径圆头子弹，穿透力和杀伤力都很小，如果不是打到要害部位，不容易把人打死。本来嘛！在军统和中统的那帮狗特务眼里，相比一具尸体，他们更喜欢抓活人）。

我瞪大眼睛寻找着那种令我感到不安的源头。在一片灌木丛里，我终于发现了那双隐藏得极好的嗜血的眼睛，深棕色的眼仁、黑色的瞳孔闪着凛凛的寒光。这双充满寒光的眼睛的主人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禁不住仔细地观察，那是一头黄黑白三色相间的斑斓猛虎，它正猫在灌木中观察我们，身上的伪装花纹与灌木和地上腐殖浑然一体。

“班长，我一枪把这只大猫干掉吧！虎肉我还没吃过。”小牛子显然也看到了这只猛虎，小声地对我说。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就这样，我们和这只斑斓猛虎僵持着，它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眼神里都释放着猎手般的杀气，只是不知道我们之间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僵持了大约4、5分钟，可能这只斑斓猛虎察觉到没什么便宜可占，便猫着腿，退出了这场僵持。

等到这只猛虎走远，我们撤掉警戒后，那张工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是只华南虎！我们八成是闯入它的领地啦！”

“俺滴个乖乖！这老虎山上还真有老虎啊！”小牛子关掉枪上的保险说。

“是啊！老虎山上有老虎，神龙架里还有神龙呢！”另一个战士跟小牛子打趣道，刚刚的紧张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在后来漫长的丛林之路上，我们又遇到过很多次华南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但是，第一次遭遇华南虎时，它那天生的猎手眼睛却让我印象深刻。解放后，全国进入了经济大发展时期，过度的开垦山林使得很多野生动物的数量锐减。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华南虎是在武汉的动物园里，那老虎慵懒地躺在铁笼子里，吃的是饲养员切好的大块碎肉，颓废的眼神里，完全看不到半点身为猎手物种该有的杀气。再后来，就听见收音机里面说，我国的野生华南虎已经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