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道一生，不过一睡长辞（2 / 2）

寒风落雪摧万物，小观院落春意淳。

玄元子看着这一幕苍老的面容露出动容之色，他抬起手轻轻的抹去了眼角晶莹的泪水，连道了几声好。

玄元子招了招手，将吕元呼至近前，欣慰道：“元儿，你修至第三重了，你是玄真观创立以来，唯一一个修到第三重的弟子！祖师所传或许是真的，那可能真的是仙法！”

吕元闻言微怔道：“仙法？”

“祖师手札上记载，我们乃是仙人传道，祖师年幼时山间迷路，遇一道人，自谓回阳真人，直言与祖师有渊源，故在此等候传于仙法。”

“那真人所言，参修之士，必先孝忠，信诚仁德，逊悌谦恭，心正神明，心正慧灵，凡学修真，必炼乎心，博施普济，以本以仁，扶危救困，乐道信心。”

“自那时起，祖师如开慧识，创立玄真观，一直秉持盛世清修，乱世救民的理念，救民疾苦，时米谷收凝，遇饥灾，贱粜于民，宏济于贫，历代师真，玄真观传至如今三十三代，未有弃道之举。”

玄元子声音愈发孱弱，双目神采犹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元儿！”玄元子的眼中忽然神采异常，无比激动的说道：“那真人还曾言，此渊源不在祖师，而在其道！后辈持道者，有缘者可修之，你就是那个有缘之人！”

说着，玄元子因为太过激动，又是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看的吕元十分急切，抹着眼泪就要替师父去熬药，可玄元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

“元儿，吾辈道人，一身修道所求，无外乎长生久视，与天齐寿，亦或是救苍生与水火，以道义行仁慈，利物济生，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此为真意尔，切记切记啊，若是元儿，你日后当真修得仙法，得道成仙，亦不可忘此初心，知否？”

吕元双膝跪地，悲怆道：“弟子，明白了。”

玄元子眼神终于开始恍惚，似想起来什么，强行打起精神道：“元儿，你还未有法号吧？为师这便帮你取号，如何？”

吕元意识到了什么，他双眸含泪，颤颤的点了点头。

“便叫玄清吧，道如玄冥，深邃而不可知，望你能清虚明静，所谓清则能明，真则能体，此心清静则可除妄，而后见道矣。”

“若为师不在了，记住，不必守孝，下山游历去，走远些，这世间有更多人需要你，这繁缛礼节，不应该在师父死后还束缚你。”

“不过说起来，为师去后，就是你一个人了......”

吕元闻言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涌出。

玄元子看着吕元眼含泪水的模样，瞬间就想起了十四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时节。

夜色凄冷，山中卧石上，不知是那户人家丢下的婴娃在哇哇大哭，若是他没有撞见，兴许这娃娃就会被山间野兽吃了去。

许是缘法在身，老道终究是撞见了，将娃娃带了回去。

这娃娃聪慧，被老道一抱在怀里就不哭不闹，在山下，十里八乡跑遍了，也没有打听到那户人家有丢了孩子的，更别提这般幼小的婴娃。

老道这才将这聪慧的娃娃收留，抚养他长大，教他读书认字，教他道法，严师如父，对他十分严格的要求，好在，这娃娃脾气不大，就是调皮了些。

吕元八岁那年，似普通孩子一样，也有些叛逆，老道说他几句，便恶作剧了起来，往老道的茶碗里参杂了一些上好的童子尿，恭敬的递给老道喝了去。

老道当时就怒了，提着戒鞭追着吕元就狠狠的把他抽了一顿。

不过，调皮归调皮，这个孩子还是极为孝顺懂事的。

入秋了也会知晓老道身子不行，主动帮老道洗衣物，做饭什么的，倒也是让他一并做了去。

就这样子，十四年，就好像飞逝的河流一样，一下就过去了。

玄元子眼前的吕元和当年的娃娃脸蛋重合在一起，他说话变得无比吃力，喉咙哽咽着发出细哑的声音：

“怎地一下就长大了呢？”

眼前吕元的样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玄元子努力的凝神想要看清楚，可瞳孔却开始渐渐涣散。

玄元子似乎有些慌张，双手胡乱扒拉着，嘴里喃喃唤着吕元：“元儿，元儿？”

吕元握紧了玄元子的手掌，泪流满面道：“师父，弟子在这。”

“元儿好好的，好好的......”

玄元子渐渐变得安稳，双目微微闭阖。

吕元看着与安然入睡并无不同的玄元子，说不清的悲伤自心头涌出，却又梗在喉中，说不出口，只得颤抖着身子，任由两行热泪淌过面颊。

“吕元，吕元！咱们去玩吧？你都好久没来找我玩啦！”

院门外，传来一道稚嫩如幼童的声音。

一个小赤狐嬉笑着跑到了院门，却突然看到了这一幕。

院落中漫天落雪。

檐下，少年背影孤寂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