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若有来世解我魂（2 / 2）
“老贼......你也配为师，也配长生？死既其所，你怎不死？”
说着，他自嘲悲笑。
“是了是了，毕竟在你眼中我们都不过是被你圈养的待宰羔羊、续命人丹罢了。”
“不，不不不，你不一样，真的！你自幼天资卓绝，小小年纪之时已得掌门真传，更被赐下道号与本门至宝四九斗匣，为师对你还是颇为期待的。”
男子恶狠狠的看着老道。
“期待？你是期待那剩下的口诀...与本门至宝吧？”
此言一出，老道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嫉恨。
他见男子依旧一副准备沉默到底的样子，遂故作惆怅喃喃。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隐世仙门已经不多了，而我解阳一脉如今也只剩下你我二人了，若一旦成就真人，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祖师爷有曰：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炁，独立守神，源流天地，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也。听听，这可是像天地一样没有终结的长生不衰啊，难道你就不想成为那样的存在吗？”
男子惨然而笑。
“修心悟道，都说顺应自然，可想要的果却是逆天长生，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成就真我？一念一欲多烦忧，百年不易道何求？寿敝天地，无有终时，若人人求那长生，皆需如你一般泯灭人性，又与豺狼虎豹何异？这恶道、这邪心，不修......也罢。呵~都以为问道修得长生，是何等的逍遥快活，可如今想来修行半生终非我，不如苟生效凡秋。”
话音未落，老道手中两仪剑已赤红符印浮现，仿佛是刚出炉的火红剑胚，插入凉水中般狠狠刺进了男子的肩头，带起一阵烟雾，不断炙烤着伤口内外每一寸血肉，同时长剑向上缓缓撬动锁骨，发出咯咯骨裂摩擦声。
此时的男子可谓痛不欲生，只能不住的咬牙抖动。
老道似乎很享受男子此刻痛苦的表情，他带着亢奋的笑意，凑近沉吟道。
“怎么......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哦~对对对，你一直对红缨有意，是也不是？哼~也是可笑，修行之人还谈什么儿女情长？不过你大可放心，为师已替你斩断情劫，这是爱护于你，懂吗？听为师的话，放下虚幻，放下那本不该有的戒心，只需将斗匣与剩下的箴言道出，为师自会放你自由，如何？”
男子赤目怒视，狠狠啐了老道一脸血污。
“痴心妄想！”
老道看着倒也不生气，只轻轻抹掉脸上的血渍吐沫，幽幽长叹。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倔，不听人劝，还是受苦太少、历练不够啊。”
说着，他拿过一旁石台上的竹签，微笑着蹲下，随着惨叫声凄厉响起，一根根竹签已刺入了男子脚趾甲内！
仰头望着疼得撕心裂肺的徒儿，他虽一脸疼惜，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且不停的说着。
“非要逼为师下狠手，这又何必呢？不过你果然是掌门看中的人，若旁人受如此重的伤，怕不成一具尸体，也该疯了。哎~只可惜了你这大好天赋。”
老道依旧如一位慈爱的老者，在折磨男子一会儿后，便起身望着天井外的山峰，自言自语着。
但他却没有发现，男子那布满刀伤的血手，正在石柱一侧写画着什么，连带着四周流淌的血水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竟隐隐有逆流之势，且一股股聚集成符，幻如星斗，最终交织而成一副诡异的神秘血图。
老道此刻尚未察觉石柱上的变化，依旧看着天井外的天地。
“大余、红缨虽然没你悟性高，但他们却比你听话，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却依旧是为师的好弟子。哦对了，你知道吗？前日红缨到死，嘿~心里都记挂着你，还哀求为师放过你，呵~真傻。若非你伤了为师的心，为师又怎愿责罚于你？毕竟你可是本门的希望......”
老道正说着，忽然一道惊雷炸响于九天之上，霹雳银光如巨大的裂缝，撕开了乌云笼罩的阴空，且正向他所在的溶洞天井上空快速凝聚！
老道顿生疑惑。
“冬月间......怎会有雷？”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的看向男子。
目光随之锁定在了石柱一侧那早已形成的血符图案上，图案正如霹雳神符映照岩洞内外，尽是赤紫！
他面露惊讶之色，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引...引雷术？”
忽然，他疑惑的看向男子！
“南辰子，你这是想引动天雷弑师吗？难道你忘了，老夫早已内丹甲子，可不惧此雷！”
被叫做南辰子的男子浑身血液正在急速流失，手臂下方的血印愈发明耀，正有紫红如血的电弧跳跃，并不断延伸向石柱八方。他那空洞的双眼，正看向上方的乌云雷滚，鲜红的嘴角带起一抹解脱般的笑意，于滚滚雷声中穆然摇头。
“不不不......你不是很想得到剩下的箴言和斗匣吗？弟子这就给你。”
闻言，老道双瞳陡然一缩。
但见男子声虽弱，却能震荡天地，似叫万物与之共鸣。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上凌天清，下应地灵，大衍四九，斗剑宿鸣......”
随着南辰子箴言声声而出，但见其眉心一点紫痣幻如剑印紫瞳，剑鸣之音声震天地，只叫其身下幻如斗宿星盘，四十九柄幻剑正悬于十二地支宫位之上。
老道司马亥是又惊又喜：“四......四九斗匣，竟然能藏于心窍命门，果天地至宝！”
可还不等他激动片刻，但见四周环境正随着星盘转动、斗剑腾挪，不断变幻，仿佛流光幻梦，美轮美奂。
只瞬息间，昏暗的溶洞亮如白昼，岩石墙壁幻如星光流沙，泉水诡异的沸腾幻如滚滚岩浆，烈焰升腾！
溶洞天井外更是枯木逢春，败草生花，白昼斗转成夜，诡异非常！
司马亥终于惊恐失声：“这是......阴阳颠倒！”
话音未落，上空雷光已如密网交织，威压阵阵。
须臾之间，南辰子已念道：“......吾神敕令，阴阳颠倒，天罗地网，九天应元，五雷斩煞！”
刹那间，一道紫红霹雳竟自九天降下，电光如龙，灌注八方。
老道仰头睁目欲裂，可还不等他抬手掐诀准备抵抗，暴虐的紫雷已穿过岩洞天井，狠狠的轰击在了他与男子身上！
与此同时，地上斗盘剑阵赤光猛然大作冲天耀地，死死将二人锁罩在这方寸之地。
上有紫雷罗网绞杀，下有四九剑阵锁困，天罗地网共绞成糜。
须臾间，身处雷网剑阵中的司马老道已如困兽首当其冲被雷霆包裹，肉身正在快速干涸、焚烧、碳化，直至灰飞烟灭却依旧不甘嘶吼。
“不......老夫不甘......”
剑阵冲天星芒像失去了电能的探照灯，转瞬黯淡退散，终化作了流光凝入南辰子眉心，然天雷并未有半点停歇的意思，依旧不断的倾泻在岩洞内的石柱上。
轰鸣不绝，金石崩碎四方......
电光火石间，男子那伤痕累累的残躯亦未能幸免，正在快速兵解，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的痛苦与恐惧。
有的只是深深的解脱和遗憾。
“生死，命也，若有来世解我魂，愿做人间平凡人......”
电光、火光虽映亮了岩洞，但男子的眼前却早已化作无尽黑暗，意识也如坠深渊，渐渐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