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幼婉凌迟离皇受死，顾尊弄笔仙子画眉。418（2 / 2）
初见时，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仙子，现如今到真的是有了几分烟火气了。</p>
过往如烟，顾尊有些感慨，忍不住说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想了......”</p>
柳芷弥倒是洒脱的很，轻快的坐在了椅子上，笑语嫣然的看向顾尊轻声道：“那就，为我讲一个故事吧。”</p>
好像一切回到了开始。</p>
顾尊淡笑道：“好，不过今天这个故事不是神话，也没有精怪。相传古时候，有一个男孩叫张敞。幼年时他贪玩，无意中用石块打破了一个同村女孩的头，当鲜血长流时，他吓坏了。后来女孩被家里人带走，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因为女孩回去治伤后，在眉间留下了伤痕，有了断点。从此以后就自卑不愿出门。”</p>
“多年后，因为眉梢有疤痕这个瑕疵，女孩根本找不到婆家。此时张敞已经做了大官，在回乡途中偶然见到了女孩。虽然时隔多年，可仍旧一眼认出。可女孩因为眉间伤痕，自卑躲避。张敞随后打听到了实情之后，就在第二天上门提亲。从此二人恩爱美满。”</p>
柳芷弥轻笑道：“今日的故事，不如往日的有趣。”</p>
“可还没完呢。”顾尊继续说道：“两个人结婚之后，张敞每日上朝之前，都会为自己的妻子画眉，非要描得特别妩媚才满意。但朝廷大员，沉迷于画眉之乐，这件事很快传播出去。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平民百姓，无论茶楼酒肆，还是闺阁闲话，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窃窃私语。”</p>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厉害，被张敞的政敌知道，于就对皇帝上奏，说张敞有伤风化，不成体统。”</p>
柳芷弥这才提起兴趣：“然后呢？”</p>
顾尊说道：“皇帝亲自过问了此事，张敞却心直口快，谁都敢怼，对皇帝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p>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这是臣子的私事，皇帝也管不着。</p>
柳芷弥听的痛快，拍手道：“当如此矣！”</p>
顾尊继续说道：“后来皇帝爱惜张敞才能，没有因为张敞的顶撞而怪罪。但也因为这件事，觉得他威仪有缺，没有得到重用，无法位列三公九卿。不过却流传下了‘张敞画眉’的典故。”</p>
“张敞画眉？我怎么从未听闻过？”柳芷弥微微蹙眉的样子很好看。</p>
顾尊笑了，这本来就是前世的成语典故。相如窃玉，韩寿偷香，张敞画眉，沈约瘦腰，这是古代四大风流韵事。柳芷弥自然是没听过这些的。</p>
当然这里的“风流”并不是后世理解的意思。在古代“风流”也是一种精神，或者说风度。有人风度翩翩，风采令人向往，于是人称其“风流”也，此风流非彼风流。</p>
顾尊解释道：“民间故事罢了，仙子怎么会研究这些呢。”</p>
“倒也是。”柳芷弥听完还有些意犹未尽，虽然不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故事，但颇有风骨韵味。</p>
顾尊倒是想起一首词，颇为应景，随口吟着。</p>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p>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p>
这首词描写一对度蜜月的小夫妻，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生活场景。</p>
高耸的凤髻用漂亮的发带绑住，再装饰一枚手掌大小刻有龙纹的玉梳，仔细梳妆打扮，挽着郎君不停追问：我漂亮么？眉毛的深浅还合适么？</p>
新娘子娇态毕现，根本没什么心思刺绣，粘着郎君笑盈盈：鸳鸯这两个字怎么写，你教我好不好？</p>
顾尊只是忽然想起，就这么说出来了。</p>
但配合着刚刚张敞画眉的故事，这词听到柳芷弥耳朵里却变了味道。</p>
暮得脸色一红，仿佛哪里扇了暖风。柳芷弥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分明藏着几分慌乱，嗔道：“明镜高悬，佛爷请自重。”</p>
顾尊回过神来，不禁莞尔。他并非是无情人，只怕有情却被无情伤。可此时芳香旖旎，再装聋作哑属实是不知好歹了。</p>
于是顾尊直接大胆问道：“鸳鸯二字我会写，敢问仙子画眉否？”</p>
柳芷弥羞愤到转身就走：“你这人不要面皮，我不理你了。”</p>
顾尊哈哈大笑。</p>
闭关修道，顾尊再次施展了心魔天功，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p>
纷杂的记忆出现，此时此刻的顾尊已经脱胎到一个弃儿乞丐身上，瑟瑟发抖的躲在长街外。</p>
“大晋......”</p>
这个朝代让顾尊有些恍惚，一时间竟然没有印象。</p>
但心魔天功的本质是篡夺已死者的记忆，并非是什么轮回的世界，所以顾尊肯定这应该是一个久远的朝代。</p>
“玄百川似乎提起过，在大隋往前的某个朝代，就是大晋。”顾尊思量着，努力回想那些细节。</p>
可关于大晋的印象却十分的模糊，因为玄百川对此也知晓的不多，甚至怀疑过这个大晋是否真的存在。</p>
因为有关于大晋的遗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是代代相传，曾经存在过这样的一个时代。</p>
“大晋如何修行呢？”顾尊随着记忆，来到了一个庭院。</p>
大晋皇城北方一隅有一条长街，住的都是些地位卑微，无权无势的底层贫民。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p>
这里有一座破旧的庭院，是这条街上最破旧不堪的建筑。</p>
旧庭院里，住着一怪人。一身残破的长袍，他脸上数十道丑恶的疤痕，十分可怕。</p>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人们只知道他喜欢看着天，白天黑天都一直呆呆望着天。所以被人称为“望天人”。但是这人十分孤僻，很少见他说过一句话。</p>
而且这怪人有个癖好，就是种树。别人种花种草，他偏偏种树。也有人问这怪人为何种树。这怪人自己说，想要让自己种的树上，引来蝴蝶！</p>
滑天下之大稽，花朵引来蝴蝶，大树怎么可能引来蝴蝶？但是这怪人仍然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种树。</p>
他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感兴趣。只是这旧庭院里外都是参天大树。</p>
而顾尊所化身的少年，则是被望天人收养的孩子。</p>
可是等顾尊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望天人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而身边他死死攥着一个钱袋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p>
似乎是感觉到顾尊回来，他慢慢醒来，然后哭了：“钱，钱都没有了。那是我留给你娶媳妇的啊！呜呜呜！”</p>
望天人一点都不神秘，甚至根本就是个疯子。但是对于相依为命的少年却很好。</p>
但他们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两只可怜的任人欺辱的蚂蚁。</p>
大晋，是世代相传的人间上国！</p>
但这里也是最冷血的地方，有人落魄，必定会有无数的人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来上门欺辱。为什么？因为这里是大晋，最强的大晋，人人奉荣华权贵为神，人人以欺贫踏弱为乐。</p>
顾尊也不知道如何破局，只能安慰几句，然后用仅剩的糙米煮了一些粥水。</p>
随后的几天里，望天人高烧不退。顾尊对这里实在不熟，作为唯一的伴，他只能照顾起望天人。</p>
白天的时候，顾尊则是去街上逛逛。但是这一逛不要紧，他简直是被大晋给震惊了。</p>
大晋的神都奢华至极，主干道上甚至有金银修成的甬道，专为皇室所用。而且修仙者无数，皆为大晋驱使。</p>
修行之风盛行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了顾尊的想象。甚至比自己所知的大隋还离谱万倍。</p>
要命的是，大晋修行体系和顾尊所知的又不一样了，这里只讲灵根。有灵根的，生来就站在九天之上。没有灵根的，那就是天生的贱种。</p>
城中还有一座千山金海阁，里面养着很多漂亮男女，都是些或走投无路或被家里出卖的卑微无灵根者，让大晋最有权势的皇族宣泄各种难以启齿的欲望。甚至还会送到各大门派成为奴隶殉葬，或是合欢鼎炉，总之惨不忍睹。</p>
乐极是悲，极乐是死。千山金海阁只是一个缩影，大晋的凡人或被玩弄至死，或因操劳而亡，是人间贵贱最残酷、最淋漓尽致的极端写照。</p>
人们喜欢把欺负弱小当成卖弄的乐趣，众人见怪不怪。可见大晋是如何迂腐。</p>
望天人和顾尊这一世的身躯，都是没有灵根的人。</p>
在修行之道盛行至极的同时，顾尊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腐朽规则，这种感觉非常难受。</p>
因为身躯是凡人，所以天气越来越冷之后，顾尊的身体也不好了，最后也病倒了。</p>
庭院里，最终只剩下即将病死的望天人与顾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