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骨

“砰、砰砰……”</p>

呼啸的寒风中，一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哆哆嗦嗦地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院门。</p>

此时正值除夕，院内不时响起欢笑声。</p>

“砰、砰砰……”</p>

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小男孩又抬手拉住门环，轻轻叩了几下。</p>

“呼……”</p>

天太冷了，叩门之后，他立刻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暖和一下。</p>

不止是手，他那双只穿着草鞋的脚，也已经冻得快没知觉了。</p>

“谁啊？”</p>

好在这时，院子里的人终于有了回应。</p>

小男孩面上一喜。</p>

“二叔，是我。”</p>

他赶紧应了一声。</p>

“吱呀……”</p>

没过多久，院门被打开了，一名相貌敦厚的中年人，从门缝之中探出一个脑袋来。</p>

“哦，是太平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p>

中年人向小男孩问道。</p>

“二……二叔……家里的炭烧完了，我想，我想跟二叔你借几斤炭，来年开春，能上山砍柴了，我一定还你。”</p>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目光躲闪道。</p>

“几斤炭能值几个钱？你且在这里等着，叔这就给你拿去！”</p>

男子摆了摆手，一口答应下来。</p>

“太平，你吃饭了没？”</p>

没走出几步，那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向小男孩问道。</p>

“我、我……我吃了……爷爷……爷爷没吃……”</p>

小男孩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话说到最后时，声音小的微不可闻。</p>

中年男子见状，轻叹了口气，随即又咧嘴一笑道：</p>

“太平你等着，二叔去去就来。”</p>

“嗯。”</p>

小男孩轻轻点了点头。</p>

这时又一阵寒风刮过，小男孩冷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不过心里却是没那么冷了。</p>

“太平！”</p>

没过多久，中年男人端着一个簸箕走了出来。</p>

“拿着。”</p>

嘴里哈着白气的二叔，快步走到院门口，一把将那簸箕塞到小男孩怀里。</p>

小男孩低头一看，只见那簸箕里，除了几斤炭之外，还放了四个冒着热气的白面馍馍。</p>

“二叔，我……”</p>

看着那几个大白馍，男孩有些惶恐，不过一天没吃饭的他，在看到那几个白面馍馍之后，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p>

“拿着吧！”</p>

中年男子憨厚一笑。</p>

“二牛，怎么还在院子里磨蹭？”</p>

就在这时，一名身材有些魁梧的妇人，快步走到了院门口。</p>

看到这妇人，无论是小男孩，还是那中年男人，皆是脸色一变。</p>

“太平……太平来借点炭。”</p>

中年男子冲那妇人讪讪一笑，眼神躲躲闪闪，满是惧意。</p>

“二……二婶。”</p>

小男孩叫了那妇人一声。</p>

妇人先是白了那中年男子一眼，随即目光看向那小男孩，最后落在了他手中的簸箕上。</p>

当看到那放在炭上的几个白面馍馍之后，她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p>

“这白面馍馍，是我给小虎留的，自己都舍不得吃，你这倒是阔气！”</p> 妇人狠狠瞪了那中年男人一眼，随后没好气地一手抓起两个白面馍馍。</p>

“娘，烧鹅好了没呀，我要吃烧鹅，不要啃白馍！”</p>

这时，一个身着新棉袄、胖嘟嘟的男孩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妇人手中的白面馍馍之后，顿时一脸的不悦。</p>

“儿啊，你出来做什么，外面冷，快进屋去，别冻着了。”</p>

妇人见状一脸着急地朝那胖男孩走去。</p>

“娘，我不要白馍，我要烧鹅！”</p>

胖嘟嘟的男孩一脸不悦地跺了跺脚，似是要哭了。</p>

“好、好、好，烧鹅马上就好了，这几个馍给阿黄吃的。”</p>

妇人一边满脸宠溺地哄着那胖嘟嘟的男孩，一边将那两个白面馍馍，随手扔到了屋檐下的狗笼中。</p>

“唉……”</p>

看到这一幕，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随即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p>

小男孩望着那被狗啃着的几个白面馍馍咬了咬嘴唇，随后抱紧怀里装炭的簸箕，抬头看了眼那中年男人笑道：</p>

“二叔，谢谢，我走了。”</p>

“路上小心些，晚上烧炭，记得把窗户留个缝，帮你爷盖好被子。”</p>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p>

“许二牛！再不回屋，今晚别想上老娘的炕！”</p>

妇人的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时又从屋内传来。</p>

“来了、来了！”</p>

男子赶紧应声，冲着小男孩讪讪一笑，随后关上了院门。</p>

院门关上后，雪地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重新被夜色吞没，只有东边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里还亮着一点小小的灯火。</p>

“有这些炭跟两个白面馍馍，爷爷肯定能好起来。”</p>

夜色中的小男孩并不觉得害怕，他缩着脑袋，笑着喃喃自语了一句，继而紧紧抱着那一簸炭还有两个白面馍，一蹦一跳地快步朝着夜色中的一间亮着灯光的小土房走去。</p>

……</p>

小土房前。</p>

“吱呀……”</p>

小男孩推开屋门。</p>

“太平……是你吗？”</p>

才一进门，一个苍老沙哑且有些无力声音，就从亮着灯火的房间里传来。</p>

“是我，爷爷。”</p>

小男孩用力揉了揉那冻僵的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这才快步走到房门前，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p>

一进房间，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面而来。</p>

因为没有炉火，室内的温度跟室外没什么区别。</p>

在房间的最里边，是一张用几块木板拼凑的床铺，破旧得露出棉絮的被子下，一名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老人蜷缩其中。</p>

“爷爷，二叔借了我几斤炭，还给了两个白面馍馍，我们等一下烤着吃。”</p>

小男孩太平一边把木炭倒进炉中，一边满脸欢喜地冲床上的老人说道。</p>

“好……好……”</p>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p>

虽然老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垂暮之气，但那一双浑浊的眸子在看到小男孩太平后，一下子重新恢复了光彩。</p>

“太平啊……这几年……跟着爷爷……苦了你了。”</p>

老人目光满是慈爱地看向太平，嘴里艰难地嚅嗫道。</p>

“爷爷，我不苦，一点都不苦。”</p>

将炭炉点燃的太平，抬起头来，咧嘴冲老人笑着摇了摇头。</p>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啊……这几年要不是你照顾，爷爷只怕早就走了……”</p>

老人伸手摸了摸太平的小脑袋，满脸怜惜地叹了口气。</p>

“爷爷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p>

太平一边烤馒头，一边用力摇了摇头。</p>

“太平啊，你听说过仙人吗？”</p>

老人忽然向太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