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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小吏闻言,立刻停止动作,等待她的命令。
姜珂掀开车窗上的帘幕,看了一眼前方不知所措的母子俩,云淡风轻道:“找位医者替她们母子二人检查一下身体罢。”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又放下帘幕,回到车厢中,车队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被绊住脚步,继续行驶,很快便出了城门,越走越远,直到连尾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刚才站在街巷两旁观看的那些黔首都因为车队的远去而逐渐散开了,唯有一人,依旧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
那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量中等,样貌中等,无甚特别之处,从衣着上看,他家中应该很是贫苦,衣裳虽勉强能蔽体,但上面却打着许多补丁,大冬天的只穿了一双草履,被冻得面庞通红。
见他久久不能回神,这人的同村只好主动提问:“人已经走远了,你还要看吗?”
这句话将他从沉思中打断,又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扛起一袋稻米,往市肆中走去,他要在今日闭市之前将这些稻米全部卖完,然后用得到的钱再买些过冬用品。
去往市肆的路上,他依旧是心不在焉的,同村人再次提问:“陈胜,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莫不是被那咸阳高官的车队给震撼到了?”
“不是。”他的确是被震慑到了,但却并不是因为车队,而是因为车中坐着的那个人。
陈胜的脑海中已经回忆不起来姜珂的具体模样长相了,只知道她掀开帘幕那一瞬间浑身散发的气质。
那是一种常年居于上位,一切欲望都被满足,知道自己抬手间便能改变他人命运的傲慢懒散。
在别人看来可能会天崩地裂的绝望之事,她只需要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话便能解决。
是最尊贵显耀的顶层阶级。
想到姜珂,他忍不住对旁边的同村感叹道:“咱们之间,以后若是谁富贵了,可千万别忘记曾经低微时一起吃苦的兄弟啊!”
同村人嗤笑道:“咱们都是一年到头在地里种田的贫苦人家,哪里能谈得上富贵一词?如今能将手中的稻米卖出就是最大的富贵了。”
陈胜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高官显爵,腰金拖紫,世代簪缨,这是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同村人听了他的贬低,也不恼怒,只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一句:“鸿鹄飞那么高,目标太大容易被抓,还不如当个普普通通的燕雀偶尔去田里啄点稻米吃呢,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也安全。”
“再说了,你鸿鹄就知道我燕雀之志了吗?”
城中,廉颇宅邸内,仆婢们将最新传到阳城县的消息递给廉颇,他拿到手中之后,打开看了。
然后又合上了。
廉颇觉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看错字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此将信牍打开又重新看了一遍。
上面的字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写得内容大致是:秦国少上造姜珂将雒越王族杀得绝嗣了,现在上位的新女王是秦人,姜珂挟女王以令雒越,里面可能还有一些更隐秘的消息,暂时还未调查出来。
廉颇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些字。
而后被气得不轻:“姜珂,你这竖子!居然敢骗老夫!!”
廉颇在战场上最擅长防守,即使是昔年长平之战的对手白起,他也依旧能高筑垒台不出门迎战,整整三年没挨骗,现在自己可真是老眼昏花,老糊涂了。居然被姜珂那个竖子给骗了!
姜珂的车队现在早已走远,就算不走远那又如何,难道还能将兵法从姜珂的脑壳里给掏出来吗?
好在这竖子还算有些实力,能将雒越给打下来,老夫的兵法也算是没送错人。
这样安慰自己,廉颇的心才算好受一些。
然后廉颇就听到家中女婢来报,说是门外有位女郎来拜访他,他出门见了,那女郎并非是自己独自前来,还带了一马车的礼物和一封信。
是姜珂写给廉颇的信。
第一句话:廉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就别生气了吧~
后面还画了一个在廉颇看来很是丑陋的笑脸。
廉颇:骗人就是骗人,哪里还分有意无意?
但姜珂之后的语气倒是挺真诚,他告诉廉颇自己一定会继承他的未竟之志,南征百越,北击匈奴,西平戎狄,为中原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还算有些良心。
廉颇继续往下看,上面写着知道廉颇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所以送了他一些补气血,补身体的药,希望他能和《逍遥游》中的彭祖一样活到五百岁,看着中原人统一地球。
虽然不知道地球是什么意思,但一封长信读到结尾,廉颇心中的气愤居然不知不觉间都消散了。
然后开始调整心态,试图积极乐观地活到姜珂平定百越那天。
此时,阳城外的姜珂默默地打了个喷嚏。
这一路上,姜珂总算是明白了之前网上那些“你最好晚上睁一只眼睛睡觉”的烂梗的受众是谁。
是姜珂自己。
是在荒郊野外很没安全感,害怕被人刺杀的姜珂自己。
萧何这一步棋走得也太刺激了,不光世家刺激,萧何刺激,就连姜珂都觉得刺激。
好在这一路上有惊无险,姜珂最终平安回到咸阳,当她看到咸阳城门的那一瞬间,终于将那颗悬着的心给放回肚子里了。
她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
这个时间相当于现代的下午十二点四十五分,冬日里本来天黑的就早,从城门赶回宅中大概刚好落日时分,再去章台宫见嬴政那就太晚了,会耽误他批奏折的,自己身体乏累倒是小问题,关键是不能耽误大王批奏折啊!
这样想着,姜珂立刻作出决定,先回家休息一晚,吃饱睡足,再休息一天,后天再去找嬴政。
世界上没有谁比姜珂更能体贴姜珂,她累了之后会自己想办法放假的!
车队行至门口,宅中仆妾们早就收到了她今天要归来的消息,提前将整座宅院都洒扫一遍,准备好沐浴的热汤,丰盛的食物等为她接风洗尘。
姜珂归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疲惫和尘土,再用过庖厨精心准备的飧食,此时天色已晚,她直接蹦到自己柔软的大床上闭眼睡觉,试图睡它个天昏地暗。
得知姜内史已经回到咸阳这个消息,孟羊想也没想,第一时间便兴致冲冲地跑去将此事告诉给嬴政了。
“大王,大王,大王。”
接连三个大王,叫出了军情紧急的气势。
嬴政:“何事?”
“大王,姜内史回来了!”
闻言,嬴政有些疲惫的面容又变得精神焕发,问道:“她何时归来的?”
“回大王,午时三刻。”说完,孟羊又继续补充道,“姜内史回来的时辰有些晚,怕打扰您休息,所以今日才未曾来觐见您。”
“这一路奔波,姜卿也应累了,便让她好好休息吧。”嬴政又道:“明日下了朝会,寡人亲自去她的宅邸见她。”
孟羊支支吾吾道:“大王,这……”
这与理不合吧?
嬴政声音渐冷:“姜卿乃寡人肱股之臣,秦国栋梁之材,哪里于理不合?”
孟羊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跪地认错,请求嬴政原谅。
心里不由得后悔,自己真是个猪脑子,这两天熬夜把自己给熬糊涂了。
姜珂那哪里只是秦国的九卿之一啊,她还是大王的首位门客,肱股之臣,国之栋梁,志同道合之人,新儒家启蒙者,从危难之时一起走到如今的年少好友,他们俩关系这么好,大王亲自去见她再正常不过了,自己跟着费得哪份闲心啊!
知道孟羊想法的姜珂:我的个老天奶啊,我是什么大冰战国分冰吗?
第二天姜珂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用过朝食后本想再补一觉,没想到却在院中偶遇到了张良。
“呀,子房,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张良:……
张良对她的热情无动于衷,非常冷淡。
因为就在不到半刻钟前,他亲眼看见听见姜珂对“许久未见”的高渐离也说了相同的话,除了语气不同外,其它一字不差,甚至她对高渐离说话的语气还比对自己说话时的语气要正式温柔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