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
我寄人间剑满山
导航
开灯
护眼
字体:

第385章7(1 / 2)

十月飘桃花的桃华镇外,农户们顾不得欣赏金秋也能开放的桃花和茅草屋外闲聊的三人,全都在忙着掰玉米和收割今年最后一熟的水稻。

阿丰虽然年轻,可割稻的手法却是十分娴熟,镰刀掠过,就像剃发一般,纷纷扬扬倒下一大片金黄。

可阿丰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些水稻看着漫山遍野,可真正分到大家肚子里的,又能有多少呢?阿丰没读过书,不知道就历史而言,这个天下一直都是喂不饱的,他只知道,这些年的雨水少了太多,村里也没少祭龙王,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迟迟不见天公布雨,要不是那位袁老伯教他们蓄水灌溉,别说丰收了,会不会再饿死人都不知道。

按他的想法来说,那位袁老伯恐怕才是真龙王,比起庙里的泥龙要有用得多。

再挥下一记镰刀,阿丰直起身来,好奇地往桃花树那看去。关于桃花十月的传说,传了祖祖辈辈,到了他这早就没了什么稀罕。只是今天却多了一个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书生打扮,比起他来,脸色要白皙了许多。

少年和那位爱喝酒的大叔已经聊了半天,也不知道聊些什么,阿丰有些好奇,但又舍不得手下的金灿灿,再看阿爹他们又割完了一片,不敢多想,继续伸出一只手来,薅过一把稻杆,镰刀高高举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月牙,完美落下。

阿丰不知道,他在看那少年的时候,少年也在看他。

“一农之事,终岁耕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二十锺。先生,您说汉帝贵何?”

“我醉桃花下,酿得农夫汗。万子收作苦,邻女夜舂寒。我唐仙生,字入圣,晋昌人。自幼颖利,不事诸生业。六山规我,乃闭户浃岁。试……”唐仙生略顿,欲饮,才想起酒壶已扔给了祝六山,怅然若失下,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试不第,颓然自放。还乡,遇此桃花,如见仙人落,从此不知人间日月也。你问我汉帝何贵,似我这般失败人物,又有何德敢言?我辈修士,修天修道,我辈学子,经学经世。可到头来,不过是你逐你的名,我随我的利。登了道山,如离人世,把自己比作凡俗眼中的神仙,到头来,人也饿死,仙也饿死,哪还有什么香火连绵?曾不事农桑,念此私自愧。我除了贪这一份口福之外,便不觉得汉帝能有多贵。修仙修佛修道,学礼学问学谋,到头来,不过是走了个寂寞的过场罢了。”

宋承平看着身旁这位潇洒不羁的院长,久久不能自语。说出这番话的人,可还是那位天下第一学宫的院长大人?可还是那位学子翘首以盼的院长大人?可还是那位修行者不敢望其项背的院长大人?

在他心中,这样的高人,总有一副胸怀,能装天下事,也有一腔韬略,能谋万世平。

可院长,真的是就这样吗?

宋承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所有对送府的期待都在这一刻里化为了梦幻泡影。

这人间,究竟是天道大?还是粮食大?究竟是仙人高?还是农夫高?

“天地方圆,四野茫茫,江山坐在,百姓心上,百姓心上,有座粮仓,一粥一饭,万千气象。先生,修道我不及你,学问我不如你,像先生这样的寂寥,我也学不来。仙佛是道,德礼是学,凡俗也是道,衣食也要学。你是天下第一的院长,但想来也只是个走过场的院长,走形式的第一。倘若我有你这样的本事,何须去做花奴,日日问花君安?”

唐仙生怔怔看着眼前脸色通红的少年,听他长篇阔论的一通数落,心里却是笑开了花,比那桃花还艳,可脸上却一分也不表示出来。

因为他在等,等一个沧海可变桑田,能担天下人的答案。

宋承平也在等,等先生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读书读出来的答案,一个修行修出来的答案。

袁老也在等,他站在阿丰家门前的谷场上,帮着阿丰的奶奶晒谷。水稻,少不了要晒,一粒粒谷子均匀地铺在黄土夯实涂干了牛屎浆的土坪上,一颗压着一颗,一颗挤着一颗,袁老在想,究竟要什么时候,谷子才能大上一倍,才能多上一倍。这样的修行,就是太上三境也做不到。他们能搬山,能填海,能扶摇九万里,能腾挪十四州,却做不到粮满人间。

到底是等天道眷顾?还是,人定胜天? “这土地,爱得深沉呐。小家伙,你说你的道已在路上,还在犹豫什么呢?”袁老抬起竹耙轻轻地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