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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降落在翡翠湖畔纪府门前的停放场。

纪修坐在飞艇里,透过玻璃舷窗向外望。

华灯初上,纪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

门口迎客的下人以为他也是赴宴的客人,微笑着走过来,想要给他打开飞艇的门。

“纪修少爷!”

没想到是熟人,下人惊讶地喊出声儿。

也不怪他惊讶。

自从纪修跟牧知岁回庄园后,就再没回过纪府。

他不知道今天的宴会,府里有没有给纪修送请柬。

纪修没有穿礼服,身上是最普通不过的常服。

下人垂着眼,偷偷瞄了纪修一眼。

纪修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主人之间的事,他无喙过问,纪修既然来了,他就当时府里给纪修送了请柬。

“纪修少爷,这边请——”

“纪家这是攀上高枝儿了。”

“可不是。前几个月,小的刚成了七殿下的伴侣,还不到半年,老的就成了二公主的入幕之宾。”

“你小点儿声儿,被人听着。”

“听着怎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要我说,还是纪男爵……现在要改口叫纪伯爵了,还是纪伯爵有手段有魅力,才多少天,竟然哄得二公主给他请封了伯爵。”

“说起来,还是二公主受宠。纪家儿子成了七殿下的伴侣,也没这样的恩典。现在只不过成了二公主的面首之一,就有这样的造化。也不怪二公主身边总有狂蜂浪蝶往身上扑。有这样的好处,我也很心动,如果二公主能看上我就好了……”

纪修捏紧了拳头。

精神体强度晋级后,就有这样的缺点。

宾客间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听得真切,看得明白。

菲尔亚德在餐厅和他说的时候,他多少带着些质疑。

对纪这个父亲,他心中虽然觉得对方装,虚伪,却总带着一层滤镜,觉得他高踞云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纪昌被封伯爵只是这几日的事,纪府的请柬也是这周才送到帝星各权贵府上。

苏南大公爵府上收到了。

斯汀顿向来不关心这些,不知道府上有没有收到。

菲尔亚德破天荒地没有拿这件事来取笑纪修,甚至想瞒着他。

纪修想要找到父亲问一问,帝星传闻是谣言,还是事实。

在宴会主厅看到了二公主牧厌霜,纪修知道不用问了。

宴会主厅,二公主牧厌霜坐在主位上,纪昌和芝姜在下首做陪,三人相谈甚欢。

看见纪修,牧厌霜笑着没有说话,纪昌先开了口。

“纪修,快来见过二公主殿下。”

纪修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尴尬。

他垂下眼,调整好了情绪,嘴角扯出笑容。

“见过二公主殿下。”

牧厌霜今日格外温和,对他露出笑容。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一家人?

这样的说辞,让纪修觉得无比讽刺。

“贺父亲大喜。”

纪修送上祝福。

纪府今日宴会的名义就是庆贺纪昌晋升伯爵。

二公主的入幕之宾,这样上不得台盘的话,宾客们也只敢私下小声议论。

虽然里子没了,遮羞布还是要盖好。

纪昌今日心情格外好看纪修都顺眼了几分,见他乖顺,罕见地问了他几句日常。

纪修一一回答。

父子两人平时话少得很,说了几句,纪昌就打发他去招待宾客。

“今日宾客众多,和你年龄相仿者不少,你哥哥分身乏术,你去帮忙。”

“是。”

纪修乖顺地搭了话,退下来。

宴会上,人们的恭维欢笑,在纪修听来虚无缥缈不真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宴会厅,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手被抓住。

“纪修——”

他被人抱进怀里,浓郁清幽的玫瑰花香扑了他满脸。

“亲一下,就不哭了,好不好?”

牧知岁用轻松温柔的嗓音哄他。

在夜色中站太久,纪修脸上的泪都凉了。

他已经接受父亲不爱他,但他无法接受父亲的形象坍塌碎裂。

双手抓着牧知岁的衣服,脑袋埋在牧知岁怀里,他不想抬头。

冰冷的机甲有些硌人,纪修贴得不舒服,撒娇地哼唧了两声。

耳边听到牧知岁带着浅笑的无奈叹息,半身机甲变换成轮椅,他被抱着坐在牧知岁腿上,下巴被捏着抬起来。

细密的吻落在他脸上,吮干了他脸上的泪。

纪修眼眶泛红,泪珠缀在眼睫上,要掉不掉,可怜又软糯。

牧知岁没有见过这样的纪修。

他接到了斯汀顿的的通讯,一堆人七嘴八舌地说明了纪修来了纪府。

纪府往庄园送了请柬,牧知岁没打算来参加,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扰乱纪修考试的心情,请柬的事儿只有他、泽维尔和红连知道。

二公主牧厌霜向来肆意惯了。

帝国皇室靡乱已久,不过维持外表一个华丽的壳子。

他有心改变,很多时候却觉得无力,不知道坚持的目标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这样烂透了的帝国,让它烂掉就好了,还做什么努力?

每当他这样想,向着深渊坠落时,总有人会伸手拉住他,告诉他阳光的温暖。

他不愿纪修看见帝国的靡乱,那样明亮清澈的眼睛,不该染上阴霾。

或许他做不到永远,能晚一日也好。

“纪修,对不起。”

虽然不是他的错。

纪修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只无尾狐一样攀在他身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岁岁,我难受,心……痛……”

“有我在。”牧知岁的手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后背,平缓他的情绪。

“父亲……他不该是这样的……”

牧知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他理解错了?纪修这样只是因为纪昌?

他以为,纪修和纪昌之间父子感情淡漠。纪修如此难过是因为……

“妈妈还在的时候,父亲对我还是很好的……”

纪修埋在牧知岁肩上,东一句西一句,漫无逻辑地说着他幼年过往。

牧知岁安静地听着,不打断他。

或许是幼年时印象里的纪昌形象过于光伟正,让纪修心中一直怀着美好的憧憬。

纪修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吸了吸鼻子,他渴了。

但他不想去宴会厅里取酒水。

“岁岁。”

他从牧知岁腿上下来,半蹲着身体凑过来,在牧知岁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吧。”

怀里蓦然失去纪修的温度,牧知岁有些怅然若失,听见他这样说

“好啊,我还没见过纪修住的地方。”

纪修恢复了些往常的明朗,一路介绍着两边的景致。

纪府算不上大,很快就看到了纪修住的院子。

院子里亮着灯火,纪修没有太多怀疑。

或许魏姆妈一直住在院子里,没有搬去和魏以荇一起住。

院门敞开着。

纪修和牧知岁直接走了进来。

走过门口的穿花通廊,在院子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纪修刚刚转晴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院子里摆了一桌筵席,吉安兄妹和一群年轻人饮酒作乐,胡天胡地,地面上一片狼藉。

见到纪修两人,以为也是来寻欢的。

虽然两人身上都是常服,但面料质地上乘,做工考究,只以为是哪家权贵的公子少爷,立马有人来招呼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