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逆流而上

孟钰睡得很香，因为妈妈给她唱了儿歌，她好长时间没有听过妈妈唱歌了，妈妈唱歌很好听，只是她不愿意唱。昨晚，妈妈不但唱歌给她听，甚至还温柔地亲了她一下，她是躺在妈妈怀里笑着睡着的。

孟钰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妈妈带她去海边玩，她踏着海水追逐着浪花，开心的喊着：“妈妈，快来看，这海水里有贝壳，是活着的贝壳。”

她没有看到妈妈，忽然觉得脚下的海水越来越热，热得她浑身难受，她想挣脱海水的浸泡，却移不动脚步，仿佛被海巫婆揪住了后背，再看看周围，天已经完全黑暗，没有了喧哗的人群，妈妈也不见影踪，整个海滩只剩下她一个人。

孟钰吓得大哭，“妈妈，妈妈——”她终于被自已恐惧的情绪惊醒。孟钰揉揉眼睛，天还没亮，可是身底下怎么黏乎乎湿漉漉的？她用手摸了一下，不会是梦里的海水吧？还是她又尿床了？不会的，她已经七岁了，很久都没尿过床了。可是这是什么？

她推了推身边的妈妈，妈妈没有反应，她喊了一声：“妈妈！”依然没有反应。孟钰一骨碌爬起来，按亮了床头灯，等她的眼睛适应了突然的光亮，才发现她身上、手上、被子上全都是血，血！

妈妈脸色苍白，躺在血泊中。

家里没有别人，爸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孟钰惊恐地摇着妈妈：“妈妈，妈妈！”

孟钰满脸泪水，跳下床，她打开客厅的灯，拿起电话，拨通120，“喂，阿姨，救救我妈妈，快救救我妈妈！”她哭着喊道。

“孩子，你别哭，你家在哪里，告诉阿姨详细地址。”

“花溪路安居家园八栋一单元六零二。”孟钰熟练地报着家庭住址。两个月前，妈妈吃安眠药自杀，她无助地找邻居王奶奶，王奶奶帮她拨打120电话的时候，她就牢牢记住了自已家的地址。

等待救护车到来，孟钰回到床上，抱着妈妈，用毛巾擦掉妈妈身上的血迹，妈妈的胳膊还在流血，她用她的小手使劲按住那个可怕的伤口，一遍遍呼唤着妈妈，她多么希望妈妈睁开眼睛对她笑笑，说：“小钰，别哭了，妈妈没事儿。”

救护车终于来了，救护人员试试妈妈的鼻息，轻轻摇摇头，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们还是迅速为妈妈止血，把她拉到医院。

“你爸爸呢？”医生问。

孟钰摇摇头。

看到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单独守着一个将死的人，任是见惯生死的救护人员，也忍不住同情，“那你跟我们去医院吗？”

“还有王奶奶，她在隔壁，我去喊她。”她知道奶奶一定会帮她的。

这么大的动静，王奶奶被惊醒，她顾不得穿戴整齐，打开门，正看到医务人员抬着孟钰的妈妈下楼，王奶奶拉着孟钰的手跟着去了医院。一路上，王奶奶不停哀叹，造孽啊，好好的日子不过，三天两头折腾一个孩子。

妈妈死了，医生告诉孟钰的时候，孟钰甚至都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觉得妈妈只是睡着了，死了，是怎么回事？妈妈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吗？

王奶奶抱着孟钰，眼泪止不住，哽咽地说：“小钰，可怜的孩子！”

许多年后，孟钰想起妈妈的死，都觉得那么不真实，那只不过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