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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寒峤认真的眼神,叶暇心里咯噔。

……他真信啊。

擦脸的动作放轻了些,叶暇索性摊开了说:“你知道的吧,我朋友很多。”

“嗯。”李寒峤点头,在心里接上下半句话。

所以也不缺我这一个。

只一眼,叶暇就知道这木头又没有get到自己的意思,他捏着李寒峤下巴左右转转,确认颜料擦干净了,丢了湿巾,转身坐回画架前。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李木头还是李寒峤,为什么我们不能都做朋友呢?”

叶暇摊手:“小孩子才做选择,全都要不行吗?”

“听好了李木……李寒峤。”他改了口,郑重地喊了大名,“我交朋友,只有几不交。”

李寒峤安静听着。

叶暇竖起食指:“第一,恶贯满盈的大坏蛋不交——停!别说你反派那套。”

被打断读条的李寒峤,手不尴不尬地顿在半空,最后只能折回去,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还湿着的脸颊,装作很忙的样子。

“谁说反派就是大坏蛋了?”叶暇一边说,一边晃了晃食指,“反派也是相对的嘛……那在反派朋友的眼里,反派肯定就是好人啊,不然他怎么能跟反派当朋友呢?”

李寒峤轻轻抽了口气。

谈生意那么多年,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的谈判桌上,向来只有李寒峤让别人服气的份,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发表观点之前,就想点头认可对方的话。

他觉得叶暇说得好像……虽然哪里怪怪的,可真的很有道理啊。

于是尽管迟疑着,但李寒峤还是微微点了头。

说服别人是很快乐的,说服木头的成就感更是倍增的,叶暇顿时扬起笑容。

“对嘛,所以……诶等等!”

他余光瞥见那副“废画”,目光被那抹橙红攫取,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等我一下!”

叶暇眉眼欣悦地扬起,他重新拿起被搁到一边的笔,笔尖勾了一点点白。

寥寥几笔,那道突兀倾倒下的西红柿汁,就变成了一片花藤。

一片顺着阳光,歇在男孩窗棂的花藤,色彩热烈,像要冲进那扇阴郁的窗。

“嗯……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暇终于放下画笔,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落不下。

他把笔小心翼翼地放好,伸手向李寒峤那边招呼。

“来,你过来……算了,等我。”

叶暇跳下高脚凳,扶着画架两边,展示拍品一样,把画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那幅画也终于扭过脸来,让李寒峤看了个真切。

李寒峤先是茫然,在看到大提琴和丢在脚边的琴弓后,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

叶暇扬唇,一手扶着画架,一手在自己外套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他出门前特意揣上的袋子。

那袋子不大,叶暇从里面拎出一叠小相框大小的厚卡纸,每个都镶着漂亮的烫金边。

“这个叫色纸。”叶暇说,“前段时间定的,好险,上船前才收到,我做周边特别喜欢这些……”

他把正面翻过来,李寒峤看清那上面的画。

很多张色纸,每张都是很漂亮的手,同一双——每只手都同一个位置,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疤。

和他指节上一样的疤。

叶暇晃了晃色纸,又拍了拍画架。

“喏,这个色纸呢,是之前准备送给新朋友李寒峤的……这幅画,是送给重逢的老朋友李木头的。”

他歪了歪头,问。

“你接哪个?”

李寒峤忽然觉得口干,喉结滚动,手骤地攥紧。

“全都……”他学着叶暇的那句话。

“我全都要。”

叶暇弯着眼睛笑了。

第39章

船上松散闲适的日子过得很快,当晚游轮就开始返程,并在返程途中,为两位新人举办了浪漫的订婚仪式。

第三天傍晚,游轮渡着波光潋滟的夕阳,泊进了口岸。

叶暇和顾黎一起下船。

“明天还出来玩吗?”叶暇问,“你还没看过我家猫吧,寄养在师兄家了,等会儿你有空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

顾黎挑眉:“真行你,让陆方律给你养猫。”

叶暇:“师兄人其实很好的……只有你一见面就跟他吵架。”

顾黎反将一军:“我人不好?也只有他见我就烦。”

“师兄对谁都这样。”叶暇安慰过后,扯开话题,“说起来,你堂弟还挺浪漫的。”

昨晚的订婚仪式上,身为珠宝设计师的顾家堂弟,展示了他亲手设计、制作的一整套珠宝,每一件都有他们恋爱故事里独特的含义,设计初稿的日期,赫然是恋人答应他告白的那天。

叶暇以前去顾黎家的时候,见过这位堂弟一面,向来巧舌如簧,可就是这样的人,昨晚向爱人单膝跪下的时候,却抓着爱人的红着眼眶磕绊了整整两分钟。

顾黎笑了笑:“我家本来不赞成他们的事儿,我妈和我舅都看不上李屹,那小子软磨硬泡好久,家里才见了弟妹一面。”

“李小姐……和她家里人似乎关系一般?”叶暇问。

“倒不如说是挺差的。”顾黎耸肩,“李屹他妈也嫌他天资不行,据说当年就是想拼个聪明点的弟弟,结果生出来是个闺女……他们家思想守旧,也就这样了。”

忽然,顾黎眉头微扬,目光暗含深意地看向叶暇。

“你最近怎么总问他们家的事儿?”他说,“就算李寒峤是你发小,你对他是不是也有点太上心了。”

“有吗?”叶暇毫无所觉。

确定李寒峤的身份之后,叶暇就把事情告诉了季节和顾黎,这两位一个是发小之一,一个是李病号“还未实施的真假少爷剧本”的受害者,叶暇觉得他们有知情权。

顾黎“啧”了声,看他。

“不说别的,早上咱们几个打台球,有人没玩两分钟就接电话出去,然后领了个人回来,是不是你?”

叶暇抓了抓头发。

上午……严格说来其实是中午了,草台班子群里叫着一起去台球室,正窝在沙发里无聊画画的叶暇立刻响应。结果没过一会儿,李寒峤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忙完了有点无聊,能不能来找他。

“那……他也是没地方去。”叶暇说。

“那么大个公司的负责人,会闲到没地方去?”顾黎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对他的滤镜是不是有点重了?李寒峤工作时间出现在台球桌,谁信。”

叶暇只当这两个人半点合不来,没放在心上,笑了笑道:“劳逸结合嘛。”

“我明天的飞机就走了。”顾黎说。

“这么快?都还没好好聚呢……”叶暇遗憾,但摆摆手道,“去吧,旅行青蛙。”

顾黎眯眼:“什么意思?”总觉得被骂了。

叶暇看他:“还能什么意思,有人一出国就杳无音讯了呗。”

“……咳。”顾黎是忙起来一眼手机都不会看的纯现充,闻言心虚了一秒,但依然反弹道。

“总比有人悄悄把婚都结了的好。”

话音落后,狐朋狗友对视一眼,又齐齐移开视线。

走完最后一阶楼梯,脚重新踩到坚实的地面上,叶暇长长呼出一口气。夕阳已经在海平面下藏了一半,天色转暗,码头的灯陆续亮起。

“走了。”顾黎略一抬手。

叶暇跟他轻轻碰拳:“下次回来再叫你玩,叫上季姐姐、小傅、严医生他们一起。”

傅踪在船刚停靠的时候,就第一批下船被他爹接走检查作业去了;季节要赶飞机去盛京,参加明天一早的国画交流会;严亦跟老师一道,也和他们早早分开了。

中午几个人最后凑在一起吃了顿饭。

顾黎走出去两步,离别的气氛忽然蔓延开来,叶暇抿了抿唇,忽然看见好友停步回头。

“幸好你是个小男同。”顾黎冷不丁说。

叶暇呆滞:“啊?”

顾黎一咧嘴,那双狐狸眼重又染上玩味的模样。

“不然以你们这个进展,真怕我再回来,你已经被李寒峤骗着生了一窝了。”

“……”叶暇深吸一口气,什么舍不得的情绪全散了。

“神经病啊!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生殖隔离的知不知道!”他笑骂,“快滚。”

“你还是太好骗了叶子。”走之前,顾黎玩笑道,“我要是你,他身份这事儿,我就装作不知道,他骗你也骗呗,看谁演的过谁。”

叶暇一愣,然后轻笑着摆手。

“算啦,可是我想早点叫他木头呀。”

顾黎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