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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处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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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19(2 / 2)

王市长也笑着骂他:“你小子说得轻松,你来当市长试试,哪个市长不想行贿?愁就愁在行不准、没路子。另外,同样是行贿,关键看目的是什么,我告诉你,我一不为当官,二不为发财,我就是为了咱们金州市办事方便一些,在上面能有个关系基础。我要是为了当官、发财,也用不着给你那位贾大哥行贿,给他行贿也没用,他离我太远,我够不着他。”

钱亮亮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全力以赴去办不就成了吗?办成办不成可就不由我了。”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这就是我的原则。”

钱亮亮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就转了话头:“王市长,卢老这回来有什么事情没有?”

王市长盯了他一眼:“说有事就有事说没事就没事,人老了,怀旧,想到工作过的地方看看,人之常情。顺带着提点个人要求,能满足的我们就尽量满足,不能答应的我们把话说到了,也算尽到责任了,违反原则的事情谁敢办?对了,你通知常书记一下,就说卢老已经到了。”

钱亮亮冒险追问了一句:“卢老来之前您给常书记说了没有?”

王市长说:“我能不说吗?又不是我家亲戚,人家是冲金州市来的,不是冲我个人来的。”

钱亮亮这才放了心,连忙当着王市长的面给常书记打电话,他想,当着王市长的面给常书记打电话显得自己光明磊落,如果常书记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跟王市长沟通,免得通过他传话,传来传去麻烦就出来了。常书记接了电话,钱亮亮就告诉他卢老已经到了,王市长到宾馆接的。常书记问他王市长在不在,钱亮亮赶紧说在,就在这儿呢,常书记就让王市长接电话。大概常书记在那边问接待安排,王书记就说晚上要宴请一下,给卢老接风,你最好也能参加。常书记可能拒绝了,但用的什么理由钱亮亮听不到。王市长说:“那也好,你休息,我来应付,按照常委会的意见办,估计老头也不会怎么样。”

放下电话,王市长摇摇脑袋:“常书记龙体欠安,把老头交给你我了,你抽个时间过去看看,别老往后躲,老头也不是饿狼能把你吃了。脾气不好你忍一忍让一让,就当是你自己家老爷子,就没啥过不去的,是不是谁给你说什么了?”

钱亮亮连忙否认:“没有,我刚才真的有点别的事情耽搁了,没能及时赶过去。”

王市长说:“老人象娃娃,该哄还得哄,没什么可说的,一定要接待好。”

钱亮亮说:“你放心吧,中央首长都接待了,保证不给你惹事。”

王市长“哼”道:“中央首长你们倒是接待过了,可是工作人员呢?一个个吃得跑肚拉稀,还好意思说呢。对了,这件事情准备怎么处理?”

钱亮亮暗暗怪自己嘴贱,一提接待中央首长的事儿,等于提醒王市长追问这件事,只好硬着头皮说:“事故已经调查清楚了,我们已经把报告交上去了……”

“你别提那个什么报告,事故的原因是明摆着的,用不着你们分析,公安局和卫生防疫局都有定论。问题是事故责任人呢?啥事没有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谁还会重视食品卫生和接待安全?下一回再出现这种事情怎么办?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什么人过不去抓住机会想干什么?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过不去,这不是针对哪一个人的问题,你懂不懂?”

王市长这一连串的问号掺杂着吐沫星子活象突然袭来的疾风暴雨,把钱亮亮浇了个晕头转向,这是他头一次见到王市长发脾气,也是上任以来头一次受到王市长如此严厉的批评,非常憋气也有些惶惑,忍不住就说:“王市长,我当时把报告分别报给了市委和市政府,结果你们的意见不一致,我不知道该按谁的办。”

王市长问:“市委的意见是什么?”

钱亮亮便把市委的批复意见说了一遍,王市长拉着脸不吭声了,可是能够看得出来,他也很憋气,果然,他张口说了:“现在我不管市委怎么批复的,你也别管市政府怎么批复的,我就问问你个人,你的意见是什么?”

钱亮亮说:“我的意见就是报告上说的,事故调查清楚,单纯从事故本身来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原因并不是金龙宾馆造成的。尽管这样,作为主管这方面工作的领导,我愿意承担责任,请求上级予以处分。王市长,您再想想,那件事情如果放在平时,而不是接待首长,会不会闹得这么大?再说了,黄金叶也是严格按照工作程序办的,谁能想到放在冷库里的冷冻食品又经过了卫生检疫还能吃坏肚子呢?所以我觉得还是以教育为主好一些。”

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王市长的眼光象刺刀,盯着他的眼睛看,好象想刺穿他的眼睛看到他的五脏六腑。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只不过是一种近似于胡说八道的形容,恰恰相反,眼睛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心灵的遮羞布。心灵没有窗户,即便心灵真的有窗户,人也会给窗户装上窗帘,避免别人的窥视。这阵儿钱亮亮就把眼睛当成了心灵的迷魂阵,坦诚地看着王市长的眼睛,说着振振有词貌似有理的话,心里却阵阵紧张,他暗暗后悔自己终于搅进了书记市长的政治漩涡里头,估计从此王市长就会把他打入另册了。

王市长咧嘴笑了笑,笑纹在黑胖脸上一闪而过,以至于钱亮亮根本没时间解读那个笑容是不屑的嘲弄还是宽容的谅解。不过王市长的话却让钱亮亮松了一口气:“小钱啊,如果不是我刚才看到你对那个烫你的小服务员的态度,我真得怀疑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还算个与人为善的人,算了,既然这件事情你为难,我也不逼迫你,省得你觉得我老王做事太苛刻,这件事情你看着办吧,再怎么说你是主管,我老王也不能直接处理一个科级干部去,不过,一定要记住,认真吸取教训,绝对不能再出现这种事情,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宴请卢老你参加作陪。”

钱亮亮连忙答应了,他知道,今天晚上的宴请如果再推辞,那就真把王市长得罪到家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到晚上,他就不得不承受了来自卢老的第一波攻击。刚刚送走王市长,郭文英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说卢老发火闹事了,要立刻到市委拜见常书记,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了,这阵已经到了楼下大厅里等车呢,说是如果没有车他就步行到市委去,请示他怎么办。钱亮亮脑袋顿时大了,他真没想到卢老竟然这么大的精神头,坐了一天车,刚刚下车就开始闹事,看来真的是善者不来者不善啊。没顾得上多想,他便随了郭文英朝四号楼跑,如果不拦住卢老,真的让他跑到市委找常书记胡闹一通,那就谁都难以下台,他钱亮亮也脱不了干系。

刚刚来到四号楼外头,就听到了老年人嘶哑的声音在嚎叫:“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小小的书记么?谁没当过那玩意儿?架子真大啊,妈个b的,孙子辈的,现在的干部真他妈是黄鼠狼下兔羔子,一窝不如一窝了……车呢?车什么时候到……”

钱亮亮猜想,肯定是他见常书记没来迎接他,心里头不爽,才寻衅滋事。进到大厅里头,见卢老坐在沙发上,黄金叶跟窝头正在围着他劝说,窝头说:“老爷子,难得一见,今天晚上我给你上几个稀罕的,再弄点好酒,领导们都说了,你老爷子难得来一趟,一定要把你老爷子伺候好了。”

卢老笑了:“你小子是个好东西,我对你没意见,我骂的是那些贪官污吏,狗日的老子们打下的江山让他们享受,老子来了还躲着不见面,怎么了?怕了?怕了就别干坏事。”

黄金叶见到钱亮亮连忙向卢老介绍:“老爷子,这是我们接待处钱处长来看你来了。”

钱亮亮连忙过去跟他握手,自我介绍道:“我是钱亮亮,刚才忙别的事没顾得上迎接卢老,王市长刚刚批评完我,还嘱咐我们一定要接待好卢老,您老人家有什么尽管说,我们做的不到的地方您老也尽管批评……”

卢老根本没搭理他,转过头问黄金叶:“原来管事的不是那个李百威吗?怎么又换人了?我说怎么没见李百威来接我,原来是让人家赶走了,好人就是长不了啊。”

钱亮亮手伸了出去人家置之不理本来就已经够尴尬的,听了这话就更是难堪,窝头对卢老说:“李百威搞破鞋了,把人家小服务员的肚子搞大了,一年前就撤职查办了,你老爷子还想着他呢?”

卢老说:“想着他怎么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个人就让他们这么毁了,我说这一回来了怎么没见个正经人出来接我呢,原来让他们给毁了。”

钱亮亮暗想,这老家伙看样子就是要找碴儿,自己没恭候迎接得罪他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小肚鸡肠,真不知道他过去是怎么当市委书记的,也许王市长说得对,老人象孩子,他是年纪大了心性脾气都变成这样了,自己也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于是就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沉默不语。他不说话了,卢老却继续喋喋不休骂骂咧咧,有时候能听得出来他在骂常书记,有时候却听不明白他在骂谁,让你觉得他好象在骂你,可是他又没有指名道姓,争名争利的大有人在,就没有争骂的,所以钱亮亮听的心里非常不耐却也无可奈何。黄金叶给他使了个眼色,钱亮亮就起身跟她来到外头,黄金叶乜斜了一眼大厅里的卢老爷子,对钱亮亮说:“钱处长你别理他,他这是惯用的手段,来了就乱骂一通,给人使下马威呢,然后他的事就好办了。不信你看着,常书记不在场他骂,常书记真正来了,他保险又装得挺亲热,你要是听着烦,干脆忙别的事去,不搭理他他也就没着了,常书记就是这样。人么,既然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了别人何必还把他当人呢。”

钱亮亮想,回到大厅里硬着头皮听老卢头象泼妇骂街似的骂人,实在难以忍受,干脆趁机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忽然想起来没有见到齐红跟炉灰,这是绝不应该的,他们无论如何应该在这儿陪着卢老爷子,便问黄金叶:“齐红呢?怎么没过来陪卢老?”

黄金叶撇撇嘴:“这都是安排好了的,卢老在这儿撒泼闹事,他们在场怎么办?劝还是不劝?干脆躲到一边就是为了让卢老放开闹,卢老闹什么?要房子。要房子干什么?给炉灰跟齐红他们住。不然卢老在省城住得好好的,死乞白趔在金州市要一套房子干吗?”

钱亮亮问:“齐红他们不是有房子么?”

黄金叶说:“他们住的是八十平方米的两室一厅,卢老要的老干部房是一百五十平方米的三室两厅,那能比吗?再说了,他们住了卢老要的房子,原来的房子还能出租,这就跟结婚请客摆喜酒一样,客也请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礼也收了,这种便宜事谁不愿意干?”

钱亮亮忍不住问她:“你说这一回卢老亲自打上门来闹房子,市里能不能给他?”

黄金叶说:“有啥不能给的?又不是给自己家的,反正都是公家的,谁会为了公家的一套房子得罪卢老这样的人呢。你别以为卢老光会在这儿骂人,要是市里不满足他的要求,省里的领导都别想消停,这老头可能折腾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精神头。前几年李副市长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他就天天跑到省委告人家,天天去,就象正常上班一样,就那么在省委接待室坐着不走,天天嚷嚷如果省委不处理他就到北京告到中央去,还说中央哪个首长是他的老下级,哪个首长是他的老同事,闹得省委没办法,最后还是把李副市长调走了,到省烟草公司当了副总经理,到了那个位置上最多能当个总经理,再想上就没门了,你说卢老爷子能不能折腾?”

钱亮亮觉得黄金叶说的事情实在荒唐,让人难以置信,就问:“他告人家总得有个理由证据什么的,就那么空口白牙胡说八道就能把人家从金州市赶走?”

黄金叶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词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是那句话,反正也不是自己家的事儿,谁会那么认真?闹得受不了了就妥协,反正是平调,又不是处分降职,谁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时候卢老又在大厅朝外头嘶喊:“车呢?车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走着去……”

黄金叶对钱亮亮说:“你走吧,别管他了,我去应付着就成了,我是女的,他不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急匆匆地冲到大厅去安抚老卢头了。钱亮亮趁机脱身,路上不由想到,自己刚才在王市长面前维护黄金叶还是值得的,关键时候人家也挺维护他,而齐红呢?这个时候可能正在家里看电视喝茶水等着搬好房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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