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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棉籽饼上做文章5(2 / 2)

“周金侠是不是真的和高孝民真那样了?”看似这没头没脑,天一句地一句,实则,醋味早已从心缝中弥漫开来,象把钢丝刷子,把心刷出一道道擦痕。

“你眼馋了?你妒忌了?你不相信是真的?”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你想一想,别人都称呼高孝民什么?先生,再听听周氏:一口一个‘孝民’,恐怕他们早已经做了露水夫妻,你也想?”

“他能,我为什么不能?凭什么?”刘长根不服,同为男人,同在吴洼子这片土地上,高孝民一把年纪,孙女都出阁了,他正值壮年,象一头牡牛,健壮得每天都象斗牛士,上窜下跳,跃跃欲试。

“你小子不怕跪搓衣板?小心你家母老虎!”

“她敢!虚张声势,让她张狂她张狂,要动真格的,她就怂了!”刘长根用手摸摸下巴,那里的髭须,象刈割的稻茬,坚硬挺拔,雄性激素,象喷泉,咕嘟咕嘟往外冒。

“那可能是一双被人靸烂的破鞋,不一定合你的脚!没靸上,觉着好,真靸上了,没冷倒你胃口!”

“别人靸得,我为什么靸不得?我不服!就是龌水缸,我也涮一下!要不我不得后悔一辈子?”

“你要真的靸上,也许你恶心!除了两大坨大肉,有什么?心不平衡了?她比你年龄大,有过两个孩子!”

“也许更有滋味!”

“吃不着,总是好的!”

“你说我吃得上,吃不上?”

“你能!”

“你操我!”

“你是谁呀?你是二土匪!”

太阳撩人,斜斜的光,密密如织。他们赶到那里时,李宜忠已经和那里的人,相当熟络,一包大前门,撒了几遍,早完了,他手里端着茶杯,一会儿进,一会儿出,吞云吐雾,来去自如,门卫勾着头,痴痴地望,想不出这里的子午,一个乡下来的糙人,居然混得风生水起,身上甚至散发泥土和牛屎味,土狗子一个,神气什么?

两辆驴车,驶进院子。

“哪儿来的?那儿不能停车!”老头儿一边指着,一边大声喝斥,这愤怒声里,有对李宜忠的不满,李宜忠连一支飞马烟都不给他敬。

“我带来的,拉棉籽饼!”李宜忠出来,“放那儿吧,二位,天时尚早,进赵主任办公室歇会儿,然后装车!”

“不行!驴如果拉屎在那儿怎么办?”牛不拌人,牛桩伴人。

“不会吧?哪儿有哪么巧的事?”赵主任也出来了,有些不耐烦,“就算真有这事,也不麻烦你!”

“这不一定!麦芒有时就掉针鼻子里,七巧奇巧,无巧不成书!”

李宜忠用右手食指点点门卫:那意思,你牛!你厉害!“拉墙边!”

太阳五颜六色,在屋顶上灼热打滚,天是越来越热,坐了一会儿,又一包烟撒了大半,李宜忠起身,和赵主任话别,赵吩咐小王带他们把驴车拉大厂棚里,小王指着地上几把宽口大锨,对他们说,那是你们的,含糊不清,里面有三两个工人约秤分堆。

“二位辛苦,你们把东边靠墙那一堆,上车上,分两车,我去安排伙食,吃了饭,出城,到杨茶棚那儿喝点儿茶,睡上一觉,太阳掉下去,再走,到公社那儿,吃晚饭,胡德禄食堂,好好搓一顿!”说完,在刘长根肩上拍两下,他就出去了。

贾福生和刘长根对望一眼。

“狗日的,不干活,事还不少!”刘长根有一双狼眼,象钉子钉在李宜忠出去的后背上。

“知足吧!上饼!”贾福生在他高大的肩膀上拍一下。

太阳迷离人蔫巴,李宜忠夹着他的旧不拉几破提包,缩着脖子,兽手一样粗壮的手扎煞着,罩在眉毛上,看看,丑街陋巷里,没有一个人进出,他把提包盖在头上,蒸腾的汽浪,正在向上撞,不远处有几个棚子,他钻进一个棚子里,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吊着围裙,一耸一耸胖腚,正在涮碗,冷不丁没有注意身后有人。

“大姐,你好!”

女人吓一跳,“你干什么?你是鬼吗?走路怎不出声?要问人别找我,我不知道!叫谁大姐呢!老娘有那么老嘛?没事,走人!别找不自在!”

“我问一下,这儿是小饭铺吗?”

“你要吃饭?几个人?”女人的脸如同向日葵,一脸金黄,笑容象流泻的污水,带着气味,瞬间淌到脚下。

“哝,我是三木公社的,带人来拉棉籽饼,还有两个人,他们在上饼,回头到你这儿吃个饭!”

“可以可以,刚才我以为你……是干那事的,来问路的,不好意思!”女人放下碗,勾搂一下垂下的长发,爬在屋顶上的爬山虎,低垂到门脑上,野野的炊烟,从稀疏的缝隙中,袅袅软软飘过,没有熏黑植物,反而将小花染得更加好看。

“干那事?那事是什么事?”

“你就别问了,你是正经人,心思就不要往污浊的地方跌落!”女人扑闪着大眼睛,搓搓手,“是现在弄呢,还是等你们来?水饺、面条、干饭,都可以! 有菜,也可以喝两盅!”

“就便饭吧,回头来!”一猫腰,李宜忠出去了,他在咀嚼女人话中的脆骨,心浮躁长草,青幽的石板路上,那脚步,象钉子一样尖厉的嘴,想从陈年的缝隙中,吸咂别样的味道来。或咸,亦或淡,有苦涩,更多是五味杂陈。

锅矿山北村,实在是具有诱惑力,城里人排斥它,嫌弃它:狐狸戴帽子,硬充大尾巴狼,我们上班,你们种地,要和我们一起吃皇粮,熬着吧,还有多少醋甜苦辣咸没有尝,乡下人羡慕妒忌恨:靠锅先熟!早早晚晚,千年王八会熬成精灵,在那里的人,有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们虽然象补丁一样:今天这儿一块,明天那儿一块,填补着空缺,但终究没有象水和在面里,不是油,就只能如水,沉在底下,油借着水的惰性,就高高飘在上面,真正意义上的解放,还远远没有到来,要割除陋习,邓小平功不可没,历史会记住这一点。

锅矿山北村那样尴尬存在,有其历史原因,削尖脑袋要做城市人,那是几代人的梦想,距离那儿只有一步之遥的锅矿山北村,有过刻骨铭心的体验,城里人曾经象八旗子弟,既寄生又堕落, 以至于后来的深刻改革,让他们无所适从,特别是庞大下岗潮铺天盖地席卷城市,有的人甚至自杀,那是中国迅速崛起的前夜,分娩的阵痛,绞肠杀般的痛不欲生,黎明前总是最为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