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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屋不大,没有点灯,但好在南北通透,院子里的光一丝不落地照进来,屋里并不显得黑。谢司珩挨近门边,闻到了浓浓的中药香味,他扬手,摸上墙边拉绳,边拽下边说,“妈,怎么不开灯?”

  “我一个人用不着点灯。”谢司珩的母亲-于婉华挨床头坐直身体,对他轻声应答道。

  也许是因为知道谢司珩今天回来,于婉华的精神尚可。

  她拿起床头矮柜上的眼镜带好,招手对谢司珩说,“小满回来啦,来妈妈床边坐吧。”

  谢司珩两步走过去,坐上床尾。

  听阿婆说,于婉华年轻时是个秀美的女人,眉目温婉,一颦一笑举止有度,他爸在桥头与她擦身而过时就看了一眼她的侧脸,便着了迷。不过谢司珩没有见过他妈妈年轻的时候,他遇见她时,她就已经做了妈妈。

  谢司珩记忆中的于婉华常常笑着,说话轻声细语,哪怕他再调皮,她也没有呵斥过他一句。除此之外,他还记得清楚的是她那双手,十指嫩白,像刚剥了壳的荔枝一样,每回摸过他头顶,他都觉得像一朵棉花云,柔软地包裹着他。

  在谢司珩父亲去世前,于婉华没有做过一天累活。然而当他离开后,就是这么一个身形娇弱的女人,靠开长途车,撑起了一整个家。运砂石,运水泥,一趟两千多公里,能挣 5000 多块。

  谢司珩十四岁起的很多个夜晚都是在那辆半挂的副驾驶座陪着于婉华度过,漆黑的夜,只有车灯和寥寥几颗星能够为他们照亮前路。

  后来谢司珩要高考集训,于婉华就不许他再陪着了,谢司珩不同意,担心于婉华夜里危险,于婉华却笑笑说,没事,妈妈路上都带着刀呢。

  所以谢司珩很难否认,当他第一次看到另一个女人也随身带着刀时,他脑中没有浮现过那些陪伴于婉华的时刻。

  于婉华先前隔窗已经听见了他和阿婆的对话,这会等谢司珩坐近了身边,她也仔细看起他的脸。

  谢司珩见她看得那么认真,故作玩笑地问,“我才多久没回来,妈你就不认识我了?”

  “怎么会呢,你是我生的,就算脱了皮我也认识。”于婉华轻声说,她颤着手,伸向他。谢司珩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很凉,凉得像是烧干了的柴火。他捧在手心里,来回揉搓,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搓热她。

  是在谢司珩成年那一日,于婉华彻底病倒了。又或者说,她一直都病着,只是没让他们知道而已。

  检查结果是尿毒症,需要一周三次透析,每次谢司珩在医院看着那台机器抽出他妈妈身体里的血液时,他都有种深深的恐惧感,仿佛那台机器抽走的不只是她的血液,还有她残留的一些生气。

  医生说,她这病靠透析是没用的,只有换肾,肾移植手术费用是 17 万,再加上后期护理,谢司珩能计算出那是一笔多大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