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类庸俗的愿望3（2 / 2）

而当时脑海中回想起来的那句话，其实是六神凛冒着心理能承受的最高阈值，强忍着羞耻去面试的必要流程。</p>

猫咪问：“为什么会羞耻？”</p>

“你知道什么叫做无实物表演吗？”六神凛表情悲伤，有着超脱世俗的淡淡绝望，“就是现场只有我和三个考官的情况下，我要假装自己在上一堂课，并时不时就和学生们来几场‘互动’。”</p>

六神凛需要对着空无一人的窗户说“那位同学手举得最高，你来回答”，而后转个方向，又自己拍拍手掌然后竖起大拇指说“他讲得太好啦，老师要为他鼓个掌”……</p>

谁懂。</p>

这可真是漫长的十分钟啊。</p>

奶牛猫说：“我不懂。”</p>

奶牛猫低头尝了一口舒芙蕾，店家放的芒果有点酸，但舒芙蕾本体的蛋香味十分浓郁。</p>

“但更令我崩溃的不是这个，是我无实物表演了十分钟……你知道吗，当时我抽中的课文主题是民族团结，为此我还特意唱了一首歌作为导入……结果如此感情丰沛的试讲没过。”</p>

奶牛猫哇哦一声，又吃一口舒芙蕾，敷衍的问：“然后呢？”</p>

“然后我第二年再战，因为没注意到细节上的小错误又挂掉了。”</p>

她顿了顿，“顺带一提，因为这件事，原本和学校签署的合约也就因为我那没拿到的教师资格证作废了。”</p>

当初的六神凛强忍着羞耻就是为了一份工作。</p>

工作，赚钱，然后活着。</p>

她只有如此卑微的愿望，可那时候，六神凛一辈子的倒霉事好像都挨着一块来了。</p>

准备面试的那一年，六神凛的父亲出轨了。</p>

母亲声嘶力竭地发疯，六神凛心力交瘁地安慰母亲，顺带帮忙照顾自己不省心的两个妹妹，一个妹妹还在读书，正是费钱的时候。</p>

另外一个妹妹是母亲善心泛滥收养的孩子，据说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爹不疼娘不爱，差点就要因为没人要成为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p>

再后来六神凛才发现，早在父亲出轨的五年前，其实母亲也出轨了。</p>

她想了想，慢慢回过味来。</p>

——所以母亲声嘶力竭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父亲出轨，而是因为父亲出轨之后把赚到的钱全部都给了小三？</p>

两人数度当着六神凛的面谈离婚和财产没谈拢，然后母亲就逮着六神凛一顿输出。</p>

大概是因为她丢掉工作没办法赚钱，母亲独自养家压力太大，经常控制不住脾气。</p>

六神凛是出气筒。</p>

情感在一地鸡毛中被日渐消磨，最后什么也不剩下了。</p>

心理医生说她已经严重抑郁。</p>

用仅剩的存款买了昂贵的抗抑郁药物，吃了半年后，她突然有了践行某个念头的力气。</p>

六神凛不堪重负，在对着天上的星星许愿之后，毅然决然地去了个可以俯瞰城市风景的好天台，跳了。</p>

奶牛猫大概想明白了点东西：“节哀。”</p>

然后继续低头狂炫。</p>

六神凛撑着脑袋，用调羹把面前的舒芙蕾给给分成好几块，面无表情地说：“我并不为自己的死感到难过。”</p>

所以用不着“哀”。</p>

“更何况，那已经是上一个世界的事情了。”</p>

她声音很淡，抬手把左边面颊垂下的黑发拢到耳后，淡蓝色的圆珠耳坠晃了晃。</p>

“我想起来的时候，为上辈子的生活哭了一场，权当是彻底的告别。”</p>

实际上，六神凛回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情，脑海中只浮现出记忆本身携带的悲伤，要说抛却记忆后自己的感受，她想说……</p>

——没有感受。</p>

哪怕是自己的“记忆”，她也觉得像是看了一场乏味又无趣的悲剧电影。</p>

死之前六神凛许下的愿望大概是实现了，所以她现在不吃不喝也能活着，还没有乱七八杂的强烈情绪。</p>

她好像成为了脱离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存在，物质基础和情感基础，哪个都不再是六神凛的必需品。</p>

“喔，那是件好事啊。”奶牛猫炫光了舒芙蕾，就连微酸的芒果都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边的奶油，又把目光瞄向六神凛面前的那盘子。</p>

奶牛猫鬼鬼祟祟地挪过去，飞快地低头用舌尖卷起六神凛盘子里的芒果，“所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p>

“先实现当初身为人类的庸俗的愿望。”</p>

“……所以？”</p>

“我想买个房子。”</p>

打算吃完这一顿就去流浪四方的奶牛猫：“我不懂人类。”</p>

“也给你一个准备一个猫窝。”六神凛伸出右手抚摸猫猫的皮毛，“养只猫虽然不是我最重要的愿望，但它是第一个出现的、最长情的愿望。”</p>

在人类的家里住下，意味着不再需要担心风餐露宿，从此过上被包养的幸福生活。</p>

她现在有了身份证明，有了钱，而且顺利地来到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城市。</p>

“更何况，你依托我而存在，没我你不能活。”六神凛平静地陈述客观事实，“还记得吗？我想要一只完全符合心意的猫，于是我创造了你。”</p>

奶牛猫思索片刻。</p>

然后瞬间蹦上她的怀抱中，恬不知耻地蹭着六神凛的手臂撒娇，还变本加厉地仗着可爱露出柔软的肚皮：“你是我唯一的卡密——”</p>

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被暗中观察的一干辅助监督看见了。</p>

今井拓也正混入其中，身负总监部“监视六神凛”命令的他只觉得如芒在背。</p>

全年无休007的社畜拿出手机，动作极快地在上面打字：</p>

【六神小姐想要个房子。】</p>

幕后者回消息的速度十分迅捷：【房子？难道她以为自己杀了高层那么多然，还能回归以前的生活吗？她做梦！】</p>

六神凛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似乎是在对着怀里那只小猫说话。</p>

少女的声音轻柔和缓：“当然，如果能在东京最繁华的地段，用低价买到一个带有庭院的独栋就太好了。如果买不到，我的品德，我的礼貌，我最美好的某些品质都会随着悲伤的情绪一起失控的。”</p>

“一旦失控，我可能会返回咒术总监部，把剩下的封建老头子全部干掉。”</p>

奶牛猫伸了个懒腰。</p>

今井拓也把原话复述发送到另一边。</p>

片刻后。</p>

手机叮咚一声回消息。</p>

【……给她。】</p>

现在的咒术界还没有可以和六神凛抗衡的存在……咒术师和咒灵都没有。</p>

所以……</p>

【等五条悟成长起来。】那边咬牙切齿地说，【六眼姑且可以留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