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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吹拂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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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伟说,基础建设带来大量的用工缺口,避免了过度依赖外贸带来的就业压力。

通过在车上聊天,盛嘉宜了解到,这位小叔叔Wong Ka-wai先生显然是位华裔,但准确来说,他身上的中国血统已经非常淡薄,大概要追溯到他的曾祖父那一辈头上。而他的祖父,也就是徐明砚的曾外祖父,曾经是英属马来鼎鼎有名的商人、政治家、慈善家,授勋拿督头衔,同时也是MAS(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的筹建者之一,死后将家族产业一分为二交给长子和二子,还有一位幼子,也就是黄家伟的父亲选择从政,现为内阁成员之一。一位女儿嫁给了泰国亲王,一位女儿嫁给了美东做军火贸易及喷气飞机的富商。黄若仪算起来是黄家第二代长子的第三个女儿,同当时的亚洲首富徐令川之子联姻,之后婚姻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琴瑟和鸣,她也就并未随丈夫定居美国,而是返回新加坡,继承了家族地产集团。自黄若仪接手希罗集团后,她接连吞并数家本土中小型贸易公司、港口及印尼、马来等地的大型企业,形成了如今盘踞于马六甲海峡中间的综合性财团。

“事实上,家族避免同外国人,尤其是白人联姻。”黄家伟说,“在他们看来那些人很“红毛”,家里已经不缺钱了,没必要再追求更多,保持稳定才重要,我姑姑的婚姻一开始并不受家族祝福,她和我姑父是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后来那个美国佬答应送十架客机,正好祖父准备筹建一家航空集团,于是他就松口了。”

“你不是说黄家不传统吗?”盛嘉宜敏锐找到了他话语中的问题。

“oh!”黄家伟自知失言,“我祖父是那样,控制欲很旺盛的一个人,对家族里每个人的生活都指手画脚,大伯也是,他认为加强同地区之间的经济联系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联姻......那个时候新加坡刚独立没有太久,是经济转型时期,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入外资,赚外汇,要做别人的生意就得在别的地方上有自己的人。所以他一手操办了自己所有子女的婚姻,我的一个大姐姐,嫁给了Myanmar(缅甸)的巨富,那个人是Naypyidaw(内比都)的首富,后来她自杀了......所以我三姐后来婚姻不幸福,家族就不敢再多管,三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很开明,她如今是第三代的掌权人,我们都要听她的。”

盛嘉宜发现这位小叔叔是个话唠,一路上都喋喋不休,把黄家的事情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而且话里话外都显示和自己的大外甥没有辈分上的忌讳,说到底,就是好兄弟!

盛嘉宜:......你们有钱人开心就好。

不过,她确实在william·wong身上感受到了最初曾经在徐明砚身上感受到的,某种他们自己可能都从未发觉过的特质——古老。那些似乎还停留在一个世纪以前的荣光附着在他们身上,而他们又是一个如此现代,甚至思维完全西化的人,这让他们看起来很奇怪。

其典型代表就是,他们的做派既保留了一些亚裔传统家族的观念,比如关于婚姻、规矩意识、长幼意识,但又很爱模仿欧洲旧贵族的生活方式,常作英伦风格打扮,会说最标准的伊顿口音,喜欢吃意大利餐或者法餐,使用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礼节,运动选择壁球、网球、高尔夫居多。同时他们过着超前的生活,和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乃至中上层阶级都存在巨大的差距。

盛嘉宜倒是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差距,既不觉得有多羡慕——因为她靠自己也能过得很不错,也不会自卑,毕竟要是她是个会因物质条件产生坏情绪的人,那可能早就得抑郁症了。

“Izan有跟你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小叔叔忽然问。

“也许是今天吧,或许是明天。”盛嘉宜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她其实不太会问这些,通常都是徐明砚更加主动来找她,盛嘉宜也不希望来新加坡的时候他跟在旁边,这会给媒体造成某种误会,认为两个人好事将近,便拒绝了他的陪同,加之他最近忙着在跟一群美国佬做生意,只会在香江和美国两边跑。

轿车从大片绿色的围网旁驶过,高尔夫球场起伏的绿地绵延至远方,尽头露出一小块深蓝色的空缺。那是太平洋。地上喷水设施打着旋喷洒水滴,在烈日下形成一道弧形的彩虹。

这附近,至少肉眼上已经看不到房屋了,不过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高大的篱笆后,应该隐藏着占地面积巨大,价格令人匪夷所思的豪宅。在这里,几乎所有的私人用地都由希罗集团垄断开发,而非像香江那样,由几个家族共同参与,甚至还有不少外资企业瓜分。

在价格上,新加坡的房地产价格要远低于东方之珠,不过在顶尖豪宅的叫价上,并没有逊色太多。

“长辈通常不喜欢住在吵闹的市区。”小叔叔看到盛嘉宜的目光一直落在车窗外,忍不住又炫耀道,“shing小姐——”他拙劣的话语发音实话实说有些让人想笑,“我知道人们常说太平山上的豪宅是亚洲之最,但是这样的说法太过时了,科林海湾社区的这九栋别墅,都是由三姐名下的公司开发,请的是最负盛名的建筑设计师安娜·冯·福尔曼,每一座别墅都建在可以观望太平洋的山坡上,配备高尔夫球场、赛马场、三个网球场与保龄球馆,海湾也是避风港,可以行驶帆船与邮轮......其实这里也并不比香江差,对不对?”

盛嘉宜点点头,“所以Izan也住在这里?”

小叔叔一顿,尴尬摸了摸鼻子:“没有,他总是很叛逆啦,不喜欢和大人一起住,他最常住在市中心高层一套复式公寓里,不过他如果呆在新加坡,每天早上会过来陪三姐用早餐,然后跟政商名流在这附近打高尔夫。”

“黄主席呢?她平时喜欢做什么?”

“花钱。”小叔叔斩钉截铁道,“我三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到处花钱。”

宾利在一大丛蔷薇篱笆前停下来。

黄家的豪宅被当地人称为——科林宫,哪怕是工作日时间,这里都不是个冷清的地方。在1987年首次推出的美国杂志《Forbes》的富豪排行榜里,这个家族从来没有跌出过亚洲前二十的位置。虽然有着wong这样近似中国发音的姓氏,但是这个家族更多流淌着马华的血液,追溯到他们最早的中国血脉历史,恐怕需要翻阅到明朝年间南洋潮的记录才能窥见一二。

和已经四分五裂的前亚洲首富徐氏家族不同,黄家仍然是一个庞大且繁荣的家族,至少,看上去是这样。黄若仪是这个家族第三代的掌门人,她的祖父便是英属马来大名鼎鼎的Phil·wong爵士,父亲Crouch·wong曾在国有化的过程中担任多家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并将一部分产业私有化,母亲Alice是星国银行董事之女,亦是名门后代。她的两个哥哥都不堪大用,有一个甚至因为牵涉一桩跨国证劵交易诈骗案,而进入监狱,虽然不到一个月就被保释,但很快就失去了继承家族核心权力的资格。

在丈夫(如果算的话)的支持下,黄若仪很快取得了集团股份的继承权,其代价就是她的婚姻也走到尽头——她不能作为徐太太的身份成为黄家的代理人。有人说她虽然和自己的丈夫在法兰克福离婚并签署财产分割协议,但考虑到当年两人是在香江结的婚,涉及到跨区域离婚官司,这个婚到底有没有离成功,始终要打一个问号。

黄若仪是个标准的美人,年轻的时候也曾为杂志拍摄过封面,那时的她黑发明眸,据说长得很像一位台湾顶级歌星,如今年纪大了,容貌衰老,但是气质依旧,满身贵气和似有若无的骄矜很难通过后天培养。

她通常被认为是一个极其奢靡和好强的女人,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和拿督、英属马来的官员们、银行家们一起打猎,马术极其优秀,取得过不少国际马术大赛奖项,和中东石油国王室的诸位公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喜好举办和参加音乐会、拍卖会、慈善会,花钱如流水,她也有那个资本花钱,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丈夫,包括她自己,都很能赚钱,所以用钱也没有任何概念。她的收藏囊括了许多东方宫廷珠宝、字画、沙俄藏品、野生动物标本......即便是是来自中东的石油富豪,也希望从她的手里买到一两件宝贝。

所以一开始,没有人觉得,黄若仪女士能看得上她儿子那个明星女友。

直到现在,也有人是如此想。

宽敞的门厅里,大片缅甸柚木地板铺设上铺设菲律宾马尼拉麻编织的地毯,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由泰国手工艺匠人制作的象牙雕刻吊灯,光线柔和而温暖,在微风中轻微摇晃。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由印度檀木制成的长条餐桌,桌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沙发和椅子使用印尼巴厘岛的藤编框架,下垂的绸缎以红色与金色为主,墙壁上则贴满深绿色壁纸,绣金色纹案。桌上陈设着中国明代青花瓷的花瓶,里面插满了来自花园的热带鲜花。

两位贵妇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边,身着华贵宽松的金锦缎长袍,近似于传统服饰Baju Kurung,但又做了现代化的改良,腰处收紧,下面如筒裙。女仆端上来用印尼陶盆装着的鲜果和五彩缤纷的娘惹糕,便有一人用银制餐具叉起来一小块桃肉,给上位端坐着的中年女人,脸上挂着笑道:“Izan哪里都好,就是从小叛逆了一些,叫三姐您费心了,对不对?他挑的女朋友,不是说不好,漂亮是漂亮,也有名气,但是总归啊,不是门当户对的家庭,甚至可以说太差了一些,娶进门难免有摩擦。”

她对面的女人小声接话:“盛小姐名气还是有的,说是这两天到新加坡来了,杰妮闹着要去看她。”

“Maggi,都是自家人,我也要在这里说你几句,你允许杰妮娶追星,我当你是想让女儿开心快乐。可是,我们这种人家里,哪能一个个为同一个中国女明星神魂颠倒?一个演员......这也太不像话了,据说她跟外面不少男人都闹绯闻,她就是典型的豪门猎手,淘金女郎,等着捕猎一个愿意娶她的富少,从而实现阶级的飞跃。”

黄七太太,出身于泰国农业巨头郑家的Maggi无奈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都嚷嚷着要潮流,跟我们当年不一样,不觉得当明星是丢人的事,反而很向往。五嫂,你也别管得太宽了,我看Nora也十六岁了,到时候去了美国接受教育,说不定也追求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书读得多,学历高是好事,但是哪怕在外头读完书,一样得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黄四太太不屑道,“什么人都找进家门,败坏了家风和名声,叫后面的弟弟妹妹们还怎么婚嫁?要我说Izan就算不娶一个马来的女人,要娶中国人,也应该在香江那几个大家族里挑选一下,我看他父亲那边也是那样有头有脸的人家,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到底还是太看容貌,竟然想着娶一个妓女的女儿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