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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家贫爱不易21(2 / 2)

白先生提拔我做备习队长,比当兵的高。

哈,小年纪,做队长那。范老汉愁苦的脸堆出笑来。

不是正式的,备习的。

那也是队长。我老范家没出做官的呐。老范头的脸北熬药的炉火点亮。

中英喂秀秀喝完药,就往军营赶。中英不爱和老范头啰嗦。他嫌他没用,常恨他做的事丢人。不过,秀儿不一样。娘走的时候,他抱着不会走路的妹妹坐在床前,他没有哭,像个大人一样对娘说:放心,娘,我一定照顾好妹妹。他娘听着这话,含笑闭眼。

秀儿是那柔嫩的果,他愿意是最粗糙的壳,坚硬的带刺的壳围着她保护她。他愿意为妹妹吃任何的苦。那一年,范老头犯忌讳,夜里偷莲花塘的鱼。莲花塘是莲花镇的圣湖。祖训任何人不得在莲花塘捕鱼。老范头被抓到大街上,捆在柱子上示众。旁边竖着木牌:偷鱼者戒!从此他成了偷鱼崽子。中英的脸被泼了大粪一样,他恨死老爹,他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端起鱼汤,对老头无比厌恶:我不要做偷鱼崽子,我不吃这该死的鱼!他举起鱼汤,要砸到地上。

哥哥,你吃啊,鱼真好吃的。好香啊。哥哥。

你吃吧,哥哥不喜欢吃鱼。来,你吃吧。中英放下碗,把刺一根根去掉,夹起来递给秀儿。

秀儿的小嘴巴真嫩呐,像春天树间巢里的雏鸟。那是多么惨的一年,他们家半年没见荤腥。每当光宗或是谁叫他贼崽子时,他愤怒,耻辱,青筋里的血,就像山崖间的莲花河奔腾咆哮。但想起秀儿,乳燕一样的小嘴吧嗒喝着鱼汤,干瘦的小脸上绽开笑容,他觉得咽下这愤怒和耻辱都是值得。

转过莲花塘,他撞到尚老爷。

“哎,中英,来,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中英有点忐忑,跟着他坐到莲花塘边的石头上。

“中英,入保安团了?”

“嗯。入了。”

中英,老伯我有点话想给你说。

尚伯伯,你说。

我不拐弯抹角了。是你和芸儿的事。我郎中有三个儿子,只有芸儿一个丫头。芸儿就是我郎中的心肝宝贝。我哪,一直惯着他。我知道你喜欢芸儿,芸儿也说要嫁给你。你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不适合芸儿。你们在一起,日子不会好过。

大伯,我喜欢芸儿,芸儿喜欢我,这不好么。

中英,人呐,有的时候得实在点。你既然喜欢芸儿,就得替芸儿想想。过日子,不是光光互相喜欢就行。喜欢是你们年轻人的冲动。我问你。你娶芸儿,让芸儿住哪里?吃什么?穿什么?你家就你一个壮丁,家里又不好,还有秀儿,和老爹要养。芸儿从小娇生惯养,你要芸儿到你们家去吃一辈子苦?就算丫头昏了头,她愿意。你舍得?舍得让她吃苦?我舍不得呐。

大伯,我将来一定会让芸儿过好日子的。

将来?一定?尚郎中盯着中英。

中英低下头不敢接郎中的目光。他知道,他不能保证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更不能保证这个将来在猴年马月。

孩子,你若能让芸儿过好日子,我不阻拦你们。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尚郎中长叹一声。

你现在又当了兵。世道乱,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上次不就死了十来个?芸儿这丫头,善良纯正。她绝不可能主动和你分开的。你若为芸儿好,就主动和芸儿分开吧。别怪大伯心狠。分开痛的一时,不分,害她一生一世。你好好想想。

郎中拍拍中英的肩膀走了,留下中英楞在河边,独自心乱如麻。

他脑袋里满是芸儿的笑脸。一会儿是芸儿在自己家黑洞的破房子里。扫地,搽桌子,劈柴,洗衣服,晚上就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上覆几床滥棉破絮。一会儿是芸儿随自己弓着腰,在烈日下的农田里汗流浃背。满身的好闻清香气息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浓郁的汗臭。白皙的脸蛋开始变得发黑发暗,渐渐蜷缩成一条条蚯蚓似的皱纹,最后变得竟像他记忆中的娘,老态龙钟衣裳褴褛。

他举起一块大石头,扔到莲花塘里。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石头沉入水底。他仰天长啸,发出野狼一样的嚎叫。五月的野草疯狂的生长,浩荡的风卷着阳光旋转。旁边的芦苇丛中惊起一对波及鸟,异怪的瞥他一眼,鸣叫着飞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