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与剑

“嗒！嗒！嗒！”

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那一声声凶狠的嘶嚎。

一个少年正在满山的大雾中，亡命奔逃。

他身后有一群怪物正穷追不舍，要将他吞入腹中。

“哒！”

高高跃过一道宛若深渊的断崖，少年落地顺势前滚一圈，泄力起身的同时，侧过视野瞥向身后。

雾很大，可见范围不足三米，只能隐约看见那浓浓的雾中，一双双冒着红光的东西。

若隐若现。

红色的瞳孔与那星星点点的红光对视，少年平静的面庞没有丝毫惧色。

“蛰！找到路了！前方五十米有道石壁，你顺着向右转，有条上山的小路。”

一个似由雾气构成的少女，突然浮现在少年身旁。

她有着白色高马尾，眼瞳呈淡蓝色，鹅蛋脸，顶着一对大雷。

正不断将前方的各种障碍与生路告诉他。

蛰回过头，听着少女的话语，迅速越过了那些潜藏的危险，五十米的距离仅几秒便消失在他脚下。

在快要撞到石壁时他突然诡异停顿，腿部的肌肉爆起，借着这面石壁向右一蹬。

只三两步便钻入那个小道，并且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咚！咚！咚！”

重物撞击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一声声愤怒的吼叫，周遭变得嘈杂，怪物们迅速冷静下来，抽动着鼻子。

可惜什么都没能闻到。

同那消失的声音一样，味道自然也不会被经验老道的他留下。

怪物们彻底丢失少年的踪迹。

它们立刻有组织的四散开来，细细探寻四周，在浓雾中一寸一寸搜寻，很快发现了那条小路。

“嗒！嗒！嗒！”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彻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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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之山临近峰顶处，地势莫名平坦起来。

这里的世界像是被分隔开。

一半雪白，一半青翠。

绿意中拔地而起高达几十米的巨树坐落在四周，生长在那依然遥望不见的峰顶之下。

而被雾笼罩下的那边却一改灵翠清新，显得非常诡谲，孤寂，仿佛只要稍稍靠近，便会迷失。

“嗒！嗒！嗒！”

突然急促的的脚步声自模糊不清的浓雾中传来，这略显杂乱的脚步像是践踏在心灵之上，在这常年静默的峰顶下显得尤为可怖。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嗒！！嗒！！”

随着越来越急促的脚步两点红忽然于浓雾中照映而出，在一片雪白的衬托下如两团幽火般不断晃动着，离这一半青翠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一双眼睛。

“唰！”

手肘自浓雾中顶出，蛰从浓雾里冲了出来。

强烈的惯性使他止不住倒地翻滚，他顺势半转身体单膝跪地，满是血迹的手按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后止住退势。

缓缓站起身，抹去嘴角血迹，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浓雾中成片的红点。

他已经跑不动了，成败在此一举。

“咚！咚！咚！”

连续的撞击声，奇形怪状的怪物们接连撞到白与青的分割线上，挤成一团。

它们出不来。

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蛰慢步走了回去，红瞳与雾中最为凶狠的那双眼睛对视。

他赌对了，这种模式的历练却出现流体特性怪物，一定会有什么限制。

毕竟它们不存在肉体弱点，数量又多，是无法携带武器的他不可能战胜的。

爷爷说过，传承历练不会有死局，既然是这种鬼抓人的模式，要么是有着时间限制，要么就是，

距离限制。

强烈的心跳慢慢平复，虽然受了很多伤，也曾被逼入绝境，但好在一路上有她的帮助，有惊无险。

“呸！”

将口中的血水吐到它丑陋的脸上。

这一关，他也闯过了。

身体不再紧绷，放松下来的蛰一下感到非常虚弱疲惫。

这很正常，毕竟他已经连续跑了一天一夜，而且还有些失血过多。

不再理会那些不断叫嚣的失败者，蛰背靠到一棵巨树坐下，呼唤起周遭的能量。

很快，他的身上升腾起一抹绿光，止住那道道伤痕溢出的血迹。

止血后蛰缓缓抬起头，借着巨树枝丫的缝隙遥望此行的目的地。

还是和之前一样，这座山就宛若通天之柱，视野中依然只有那瞧不见顶的山体。

即使云层早早便被他踩在脚下。

“呼......”

一口气被轻轻吐出，蛰重新起身。

路还长远，背负的事物也很沉重。

他没有理由休息。

不再停留，他朝着那暗藏着杀机的巨树林走去。

“蛰！”

一声略显伤感的呼唤，蛰的手被人拉住，他回过头。

“别走......好吗？”

似由雾气构成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精致的五官修饰出一张柔和的脸，心疼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这么久的奋力前行，已经很疲惫了吧？这一路满布荆棘，要是倒在途中，我们......

“我们都在等你，回来吧，就像以前那样一同生活，看日出，等日落......

“别再冒险了，好吗？”

很动人的话语，蛰看着那双真诚的淡蓝色眼眸，看着这一路跟着帮助他的少女，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然后甩开她的手，顺着山路，接着前行。

这不是她.....

这只是路途上的惑心之物，只是传承的一道考验，只是刚好自山脚一路跟到这罢了，蛰又一次告诉自己。

少女愣在原地，她也受限于此，已经无法继续跟在他身旁了，她望着越走越远的少年，问出最后一句话：

“自始至终我都没能走入......你的世界吗？”

这句话让蛰停下脚步，他又回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什么牢牢印下：

“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抱歉。”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停留，渐行渐远，步入片静谧的巨树林中，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也因此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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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一只手自悬崖边伸出扣入地面，蛰爬了上来。

他伫立在悬崖边，微微喘息。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些天，他又闯过一关。

没想到那些巨树竟然有活的，伪装得真像，差点就遭了道。

蛰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少女的帮助，如今一下失去，他需要让自己尽快回到进入历练前一个人的状态，更加冷静与小心。

一想到她蛰耳边好似又响起了那叽叽喳喳的清甜声音，这让他很不适应。

之前每走过一段路她都会啰七八说一堆话，要我再小心点来着。

又回忆起与她一同走过的危险，蛰嘴角不经意间上扬，一不小心沉浸到那段美好中。

“呼呜”

恰时一阵冷风自前方袭来，打在恍惚的少年周身，而后消散。

顺带走一丝温度。

蛰猛然惊醒，笑容渐渐染上苦涩。

他摇了摇头，步入新的一片巨树林中。

可前行没多久，他斑驳的笑容骤然隐去，随着越发暗沉的红瞳，变得有些冷厉。

最后一段需要攀爬的悬崖就在不远处，但一股凶悍的气息也自那儿飘来，警醒着他，前方危险。

猫起身子隐藏自己的气息，蛰慢下步子向前靠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这么宛若幽灵般地前行了半小时，越过一颗巨树，那最后一段路终于是近在眼前。

可一同瞧见的，还有一只奇异的巨狼。 它的体态修长壮硕，目测有近两米之高，一道道暗沉的纹路铭刻在它周身，灰黑色的毛发呈流线型随风微微颤动，看着很是神骏。

此刻正匍匐在那攀爬之处，挡住向上的路。

突然巨狼眼睛猛的一睁，抽动着鼻子，细细扫视了一圈周围。

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它舔了舔猩红的嘴唇又将头枕上爪子，合上了眼，渐渐传出平缓地呼吸声，像是沉沉睡去。

见此巨树后的蛰缓步后退，远离了这凶兽栖息之地。

到达安全位置后蛰没有犹豫，开始向着别处寻路。

这凶兽看着并不简单，他不一定是它的对手，换个方向或许更好。

爷爷说过，盲目向前只会倒在途中，适时规避一些风险，能走更远。

可有时候风险也并不是那么好规避。

蛰整整绕圈走了两天，期间数次猫着来到那山峰下，却总能瞧见一头巨狼匍匐在那。

这次已经是他第四次来到山峰附近了，果然，老朋友依旧慵懒地伏在地上，那黑红色的嘴唇纹路在最后一段往上一勾。

像在嘲笑他的逃避。

“呼......”

蛰轻吐一口气，随后凶光自红瞳流露，一股血气自他周身逸散开。

原来......

是新的考验啊。

他明白了，想要抵达峰顶，这是必须要迈过去的坎，既然如此，那便不必过多犹豫。

巨狼感受到这股血气睁开眼，看向远处正对着它勾手指的少年，人性化地咧开嘴角不再假寐。

“吼！！！”

一声凶狠的狼嚎，巨狼暴起袭来，周身的气流被它搅动隐约间传出破风之声，速度极快。

蛰见状立马收回手转头就跑，以他初步计算，巨狼的力量与速度都在他之上，再加上体型差距，硬碰硬很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那么，没有武器的我要怎么赢过它呢？

双眼微眯，之前寻路时就考虑过的那些计划一个个在脑海里浮现，预演，筛选。

啧...看来又得搏命啦。

想到接下来的血腥搏杀，奔逃中的蛰没忍住咧开嘴角，瞳孔泛出点点红光。

他喜欢这种你死我活的感觉。

“唰唰！”

枝叶与杂草被急奔带来的迅风，撞得摇晃不止，这场追杀足足持续了近三分钟，蛰借着巨树与周围环境遮蔽身形，不断拉扯，但一人一兽的距离依然越来越近。

它极擅长追猎，正步步紧逼。

突然巨狼脚步一沉，蛰立马低伏下身向右翻滚。

“唰！呲——”

利爪自头颅边以毫厘之差划过，巨狼落地顺势前滚一圈后回正身体，利爪摩擦着脚下的土地坚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卸去沉猛力道。

没有立马再扑向起身中浑身破绽的少年，巨狼反而踱步挡到他逃跑的方向前。

它不傻，这场搏杀它处处占优，不会把将战场转移到悬崖的机会交给猎物。

慢悠悠起身的蛰看着前方挡在悬崖前的巨狼，知道小心思已经化作成无用功，他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脸上笑容更甚。

和聪明的对手搏杀，永远都更让人兴奋。

不是吗？

他不退反进，向着巨狼走去。

此举反而惊到巨狼，少年身上突然满溢的血腥气息，让它以为是遇到什么恐怖凶兽，下意识后退数步。

随后猛然惊醒，恼怒地扑来咬向猎物头颅。

巨口离头颅越来越近，那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它上钩了。

“咔！”

蛰绷紧身体，右拳置于腰间蓄力，精准一拳升龙轰击在它的下颚，将它的嘴打到闭合，利齿碰撞发出巨响。

旋即他再后退一步，侧身躲过巨狼挥袭来的利爪，左手顺势蓄力回身！

“咚！！”

一拳砸碎了它的右眼眶。

“吼！！！”

巨狼吃痛，视野一阵模糊，连忙后退数步稳住身形，低俯下身做出防御架势。

但逐渐恢复的视野中却丢失了蛰的身影，防备的狼口并没能发挥用处。

随后而来的是弱点处一阵剧痛。

“嗷呜~！！！”

巨狼痛叫出声，只感觉浑身失去力气。

“啪！”

蛰被巨狼应激的甩尾击飞，险些直接滚落悬崖，他迅速起身后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右手，用力甩了甩。

“有够臭的。”

巨狼慢慢缓了过来，转身死死盯着立于悬崖边上的蛰，嘴里利齿被它咬的咔咔作响。

但这次它没有再气愤的飞扑上去，先前那下冲动的撕咬已经让它吃足了亏，这少年非同一般，必须一步步来。

悬崖边上诡异的静了下来，一人一兽对峙着，大脑高速运转，却都没有采取行动。

没有沉默多久，巨狼想了想，缓步走向悬崖边的蛰。

悬崖是保护伞，亦是殒命刀，空间狭小，而力优在我，只需稳住身形......

见少年并没有对自己的行动采取措施，于是它靠近后浑身肌肉隆起，一爪刺向他的心脏。

蛰却是微微一笑，反而欺身压上，左手以独特的技巧发力拨开兽爪后顺势将之夹在腋下，随后整个人撞进它怀中。

巨狼见状狼口大张直咬蛰的头颅，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它不信这样还能被躲开！

“咔嚓！”

没有一丝犹豫，蛰嘴角带着笑，主动将半只手顶入巨狼口中，死死抓住它的舌头。

森寒利齿尽数没入这只手臂，摩擦着骨头，血液横流，但若用心细看便能发现有一丝丝玄妙的金色能量正流动于这只手上。

这是这只手没被咬断的原因。

巨狼饮血，面部变得有些狰狞恐怖，染上血液的嘴唇仿佛是在发笑，看着蛰逐渐染红的身躯，它不断使劲加大力度撕扯，因为它清楚只要咬断这只手，它离胜利就不远了。

可它不知道的是，这血腥的一幕，其实一直如少年预想中的那般进行。

五指尽数扣入巨狼舌内，在双方交合处死死固定住时，蛰裂开了嘴。

“噗呲！！”

一口反咬向巨狼脖颈，将那的毛皮血肉粗暴撕咬开，朝着喉管逼近。

飘逸的毛发被血液粘黏捉住，双方血流如注。

这是必然的结果，毕竟狼的咬合力与那些家伙相比，差了可不止一些。

巨狼怒目圆睁，根本没想到少年会如此博弈，不敢再将左爪用来稳固身体，利爪直直刺向蛰的头颅。

蛰平静地看着视野里这只不断逼近的利爪，突然双腿发力起跳，全然不顾被甩落悬崖的风险，抬起右腿防去。

“咔！”

利爪破皮入肉，卡在少年胫骨。

见此巨狼大喜，急忙发力想要将无处借力的蛰甩入内部，让他远离悬崖，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道美食。

自断一臂一腿，它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嘶——”

异变突生，蛰算准了巨狼的贪婪，右手死死固定住巨狼头颅的同时，松开锁住巨狼右爪的左手，四指并拢，血红色的能量凭空汇聚凝结缠绕于指尖，。

“唰！！！”

以指做剑，刺碎早已受损的眼眶，整只手掌没入它的右眼。

“吼嗷！！！”

黏稠的红白色液体飞溅，瞎眼的疼痛让巨狼一瞬间，失去身体的掌控力。

蛰浑身淌血，大笑着顺势发力，让双方轨迹发生偏移。

与巨狼一同坠入悬崖。

他非常果断，甚至没有去试能不能直接将手再刺深些，以没入它的脑中以赢下搏杀。

因为他非常清楚，力，已经尽了，机会，转瞬即逝，没把握，

便赌。

笑声逐渐远去，悬崖慢慢安静下来，就如往常那样。

微风轻轻拂过，要不是这挥洒在四周已经凝固了的血迹，这场血腥的搏杀似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沙沙。”

突然一只手自悬崖下伸出扣入地面。

蛰艰难爬了上来，在悬崖边上静静地趴了会后，挣扎起身。

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凄惨，糊着血液的黑发贴着额头盖上眼睛，胸前三道深可见骨的划痕横跨大半个身体，右手在手肘处断裂，森白的骨头裸露出来，右小腿血肉也被撕开，零散的挂在上面。

而让蛰没有就此死去的原因，是那一丝丝流转在他的身体各处的绿色能量，这能保住身体的活性并且不让血液流失。

没有过多停留，他踩着血迹踉跄着向目的地走去。

只有那微笑着的嘴角，与那双比血都要明亮与红的眼睛。

让人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