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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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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49(1 / 1)

二十岁刑警紧挨着淡粉色的墙从门口挤进儿童病房,看见了小熊床单上一大滩血迹,很红,鲜红,地上一片狼藉,有小男孩的衣服被踩来踩去。床头摆着两只玩具小熊,一只棕色没有眼睛,一只白色还算完整。小男孩不见踪影,从出血量判断,他应该还能活下去。二十岁刑警又走了出去,转身,抬起警戒线,那儿躺着一名二十岁的女护士,鲜红浓稠的血液已经将女护士团团围住,她身中两枪,其中一抢正中心口,二十岁刑警捡起地上散落的弹壳,它原本属于仿制64式手枪,陆义明携带的手枪。

二十岁刑警有点挫败感,有点伤心,也有点恐惧,他试着推测陆义明的思想,陆义明的行为,陆义明的路线,但永远对不上,尽管他努力地将陆义明和课件上的反社会人格进行对号入座。他逐渐明白,这是他自己对陆义明的定义。

“失踪男孩是陆义明的外甥,是陆义明同母异父姐姐的儿子。”

97.

孟尽比二十岁刑警大一岁,但他长得很显小,在儿童医院里看起来并不违和,一眼望去挺像一个小学生。孟尽正式加入他们专案组,大家都说是史诗级的加强,他知道孟尽出生于高级干部家庭,是条件优越的高干子弟,孟尽还有个当刑警队长的姐姐叫孟也,孟也就更出众了,在省里是响当当的人民守卫者,大家都知道,孟也路过某处,方圆百里的小偷都要连夜潜逃。

二十岁刑警问孟尽,“您有什么高见?”孟尽还在翻看病历本,听到二十岁刑警跟他搭话,于是抬起头回答道,“在外像鬼一样游荡这么多天,陆义明确实应该感到害怕了。”

“害怕?他烧杀抢掠,这是害怕?我看他猖狂极了。”

孟尽又翻开另一本病历本,说道,“他把他的外甥带走,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报复、博得关注和应激反应,而是传播、复制和继承,他要把他变成自己的意识体,变成自己精神的一部分,变成还会不断成长的自己,变成思想稻田里新开出的一朵小小的花,也许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改变他的,因为他自己感觉到了死亡,他很快就要溃败消失,他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无影无踪且无牵无挂地消失殆尽,他没想过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没有自己的样子,在他看来,他是宇宙的中心,不管以何种方式,他都必须永远存活,哪怕是精神意识的传承和复制。但这也让他露出更多的破绽,更疯狂,更孤注一掷,对人民群众的伤害更大。”

“那陆孝呢?”

陆孝,孟尽早就研究过了,他就像纯化产物一样将两个人放进长长短短的柱子里,源源不断注进有机试剂让两个人碎片化分离,分成许多部分,再一一收集进行分析。

“我认为你对陆孝的保护太密不透风了,这让陆义明的危害性提高,陆孝对陆义明来说是一种维稳系统,对人民群众来说是一种安保系统。”

听到这话,二十岁刑警又一次与孟尽翻脸,确实,他确实无法与孟尽站在同一片思想稻田里,他理解不了孟尽奇特扭曲的想法,他不想试图理解冰冷仪器的想法,他怒气冲冲地对着孟尽喊道,“陆孝不是什么维稳系统,也不是安保系统,他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珍贵的人民群众中的一员,只要这枚警徽还在我的肩膀上,我就会用我的生命守护他!”

孟尽哑言。

第50章

98.

陆孝起初见到孟尽,觉得他不像警察,他长得小小的,个头儿和自己差不多,戴着一副呆呆的黑色边框眼镜,脸型较圆,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不知怎的,陆孝倒想起家乡的那头卷毛小羊了,小羊已经魂归故里,从新疆羊肉大串连锁店回到了屯子里的四处漏风的羊圈。孟尽还很喜欢记录他的话,一次次问他——你确定吗?你确认吗?仿佛与他的每次谈话内容都可以作为呈堂证供,因此陆孝不敢乱说话。

聊到方明煦,陆孝就更加不敢吭声。孟尽说,他和方明煦是同学,相同的高级干部家庭出身,尽管是高干子弟,方明煦的青春期过得像丧家之犬。孟尽讲,方家的事几乎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有点像周末晚上电台里的都市传说。

方明煦的母亲在众多竞争者面前强有力地把方明煦的父亲一把捞走,她的性格大胆、热烈和直接,她被父权捧在手心里,不知不觉服从了大大小小的竞争,她不爱雌竞,然而她又必须雌竞,路西法效应让她长成和封建社会妇女一个模板,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气质也普普通通,比不上剧团里年轻貌美的女青年,因此她不爱看这些戏剧,偶尔为了纪念共和国周岁生日活动,她会陪着父辈去看个一两次,大多是一些政治任务剧,但这些女主角也极漂亮,不仅漂亮,身段、气质和唱腔也是极出众,这是天赋,这是概率论,她只能在台下暗暗地安慰自己,这些安慰没有多大效果,她只静静地看波澜壮阔的舞台,能把自己看得流泪,至于为什么流泪,她自己也说不好,就是有一种被禁锢束缚住的感觉,仿佛自己生为女人,一生必须这样碌碌无为地度过。在家里,她哥她弟都不能哭,只要掉下一滴眼泪,立马被父权警告——男人像娘们儿似的哭哭唧唧能做什么大事!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样子!起初她也质疑过,男子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逐渐也就麻木了,但又痛苦,她还没找到自己的理想,就被拉到各式各样的场合竞争,她不漂亮,却也非要被人拉去和剧团女演员、女舞蹈家和女歌唱家竞争。她是恨的,恨她们怎么那么美,脸蛋那么水灵,恨她们有活力,平时三三两两走在去舞蹈排练室的路上,身后的都带着青春靓丽的香味儿,并且,遇见方明煦的父亲后,她的痛苦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