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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乖乖听话24(1 / 2)

青鸽浑身一僵。

池白榆接着往下道:“是你说的么?就像现在这样,将他是狐妖的事告诉给了一个与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青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下意识道:“不,不是……”

“那为何管家会知道?沈二少爷并非是这般莽撞的人。况且如果只有他是狐狸,那说就说了,可他兄长也是,总不可能连他哥哥都出卖了去。”

“不是,不是……”青鸽躬伏了身,眼睛大睁,外鼓的眼珠子不住轻颤,“我……我……我只是,只是……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儿,我便是沈家人了。那些香火、钱财……都合该落在我的头上,本该是我的,我的。”

池白榆从他的低声喃喃中摸出了些许头绪。

所以他是对沈家兄弟生出了忌恨之心,才故意暴露了沈见越的狐族身份?

她面色不算好看,直言道:“方才你说过,沈见越曾花了不少钱拿来修缮他以前待过的旧庙。”

沈见越已经得了沈家香火,修缮旧庙对他来说根本没多大意义。

除非是有其他人需要这香火。

而“其他人”,多半就是他看重的这位“好友”了。

青鸽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连同他的神情也逐渐变得狰狞。

“谁需要那些?当我是什么,沿街乞讨的乞丐吗?还是有意炫耀他得了个好爹?”他扯开笑,很快,嘴角的线条又压得平实,“可我……我从没想过他会被抽筋扒皮。我只是……想他离开沈家,我不是要取代他,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一块儿待在那庙里,不也过得很开心?我……是我错了,我不该说出去,不该……”

他的神情在愤恨不甘和自责懊恼间不断变化,显得格外扭曲。

池白榆还想打听点儿东西,忽然发现他的身前有一条颈链垂落。

那颈链上缀了一枚小巧珠玉,是鲜红色的,因而很是显眼。

有颜色?

她一愣,倏然上前,紧盯着那条链子。

的确是红色的,不光是颈链,他的衣襟也逐渐化出青色。

就好像是在给黑白照片一点点上色似的。

但忽地,他抬起脑袋,泪涔涔的眼里含恨带怒。

“凭何是他?!一个虚无缥缈的生辰八字就彻底改了命?实在是荒唐!如今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说话间,他脸颊两侧化出鸽子毛一般的白羽,瞧着有些可怖。

末字落下,那鲜艳的红与青一下褪了色,又变回了黯淡无比的黑灰。

仿佛方才的斑斓色彩仅为错觉。

池白榆只觉得他荒谬到可笑。

说是朋友,却见不得别人一点儿好。不接受沈见越的好意也就算了,还想把人拉下泥沼。

这算什么朋友?

她懒得再听他说,将药往袖里一收,正要把他的嘴重新堵起来,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霎时间,她怔在了那儿。

刚才离得远,光线又暗,她没大看清,只模糊瞧见他的两条胳膊被拴缚在身后。

但此时靠得近了,眼睛也适应了昏暗环境,她才真真正正地瞧清楚——

他身后的确有两条胳膊。

可与这副成年人的躯壳不同,那两条手臂细长如竹条,颜色偏深,与他的白皙肤色比起来分外突兀。

而且这两条胳膊并没有被拴着,只是跟两截拐杖似的杵在他肩上。

没错。

杵着。

他的肩和胳膊从中断开,那两条手臂的断面不平整,像被咬掉的一样,还明显比肩的切口小了几圈,就这么突兀而诡异地粘在他的肩头。

活像大人肩上装了两条少年人的手臂。

怪异,僵硬。

池白榆被那两条胳膊吓了一跳,连着往后退了两三步。

他!他怎么把别人的胳膊黏在肩上?!

也是看见这两条胳膊后,她才发现更多异样——

他肩上的切口流出了黑漆漆的液体,淌过黑瘦的细长手臂,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闻不着什么气味,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是何物。

血。

是血。

她又往后退了步,抬腿时鞋底有明显的黏粘感。

她垂眸,借着从狭窄窗户投进的淡光,看见了满地的漆黑液体。

全是血。

而青鸽的声音大了起来,从嗓子里挤出癫狂发颤的尖声大笑:“哈!哈哈哈——把我绑在这儿又如何?砍了我的胳膊又如何?!你生了个好儿子呵——!哈哈哈哈——!”

他高仰着头,张嘴大笑,露出粘着漆黑液体的尖牙,上面甚至粘着些稀碎的肉和骨头渣。

与此同时,他肩头的切口生长出无数细长的肉芽,活物般扑向那突兀的胳膊,将它们紧紧地黏附在肩头。

那两条胳膊很快就严丝合缝地黏在了他的肩上,他晃了下身子,胳膊也随之摆了两摆。

一开始还很僵硬,不过多摆两回,他就逐渐适应了这双新生的、细长的手臂。

少年人的手掌收拢又舒展,他拨开挡在两侧的柴堆,摇摇晃晃地站起。

一旁的柴堆被他推开,露出一具不完整的少年尸体,以扭曲的姿势蜷缩在那儿,缺了胳膊,眼睛僵硬大睁,嘴里还含着一窝白糖。

哪怕面容狰狞,也看得出那少年生着对粗眉,豆丁小眼儿,瘦长脸。

简直就是管家的年轻版。

所以他是被管家砍断胳膊关在了这儿,又使计哄骗了管家的儿子,再咬下了他的胳膊?!

池白榆的脸色苍白了点儿,又还没忘现在是什么情况,好歹忍下作呕的冲动。

青鸽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快要裂开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笑意古怪:“砍了我的胳膊,纵容这小杂种来取笑我,想挖我的妖丹,如今又要毒杀我?哈哈哈哈……就该全杀了……全杀了!”

池白榆手一抖,反应过来他是想冲她动手。

他要杀她!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她想也没想,抬手就将瓷盘狠狠砸在他头上。

瓷盘炸碎,砸出噼里啪啦的脆响。青鸽猛地一抖,腿晃了两下,眼皮迟缓眨动。

“你——”他眼底划过丝错愕,抬起的长胳膊已快掐着她的脖子。

池白榆根本不敢犹豫,抡起一旁的粗柴往他脑侧一砸。

一下不够,又砸了第二下。

青鸽被打得闷哼一声,瞳孔趋于涣散,摇晃两阵,终是摔倒在地。

池白榆片刻没停,散了几条捆柴的麻绳,将他利索绑了。

刚打好结,柴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她一下跳起,顺手拎起根木棍。

好在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伏雁柏。

他似是很急,敲也没敲,就径直推开了门。

看见被五花大绑的青鸽,他顿了步,双眉稍有舒缓。

他将手拢在袖里,倚靠着门:“说是进来打探情况,其实是为着练手?”

话落,蜷缩在地的青鸽无意识地痛哼了两声。

池白榆听见,面不改色道:“他说他困了。”

“哦,困了就将绳子当被子,自个儿捆身上是吧?”

池白榆一怔。

不愧是常不讲理的人,竟什么话都能编圆。

她还想和他说说青鸽的事,外面就传来匆匆脚步声,有人怒骂:“人都死了还守什么尸,怕他诈尸就别扒皮啊,老不死的!”

是管家的声音。

池白榆当即上前几步,将伏雁柏往里一拽。

这柴房就一间屋,他俩只能躲在柴堆后面。

应是看见房门大敞,管家骂声忽止。片刻停顿后,他快步上前。

池白榆缩在一堆柴木后,隔着木枝缝隙打量着他。

而伏雁柏躲在这脏兮兮的墙角,紧拧的眉始终没松缓过。

他恨不得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柴枝全给烧了,可刚动一下,就被她压住了胳膊。

她扫他一眼,示意他安静。

臂弯处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伏雁柏不快移开眼神,盯着墙角黑糊糊的一堆柴,到底没挪开胳膊。

管家已经进了柴房。

看见青鸽昏死在地,他神情间的紧张稍有缓解,随后破口大骂:“短命的畜生!砍了两条胳膊都不安生。”

池白榆蹙眉。

这人还真是人前一副面孔,人后又是另一副模样。

管家快步走近,正要踢醒青鸽,就看见了那具蜷缩在柴堆里的尸体。

他一下僵怔在那儿,片刻后爆出声凄厉惨叫,仿佛肺腑里插了把刀子,将肉搅烂了,扯出嘶哑尖利的哀嚎。

池白榆攥紧柴枝,唇也抿得死死的。

柴堆外头,管家跟疯了似的,抱着断臂尸首又哭又嚎,几乎要把心肺给呕出来。

一会儿又哭天喊地咒骂起青鸽,并活生生将那黏在肩上的细长胳膊扯下来,双手发抖地想黏回去。

“不必多看。”一旁的伏雁柏忽然出声,他的嗓音不大,被管家的哭嚎盖过去。

池白榆看他。

他漠然望着外面哭嚎到快昏死过去的人,说:“这些都是早已发生过的事。”

她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沈二老爷、管家还有青鸽的魂都被困在画中画里,重复着沈见越身死那天所经历的痛苦与折磨。

外力根本改变不了。

更糟糕的是,他俩现在还没找到逃离此处的办法,很可能也会被困在循环中,日复一日。

那方,沈二老爷也匆匆赶来了。

对他来说,自个儿的性命和别人的惨事相比,自然前者更重要。

看见抱着儿子哭的管家,他先是一愣,随后便三两步上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腰上。

“哭什么哭!平时不管教,这会儿在这儿给老子哭丧!不赶快找人去守尸,到时候跟你儿子一块儿死!”

他的一声叱骂压过了管家的凄厉嚎叫。

后者抹了把满脸的泪水,声音发抖地说要找青鸽寻仇。

沈二老爷摆了两下手,颇不耐烦:“寻仇也得先活下来,快将他踢醒,误了时辰咱们都得死!”

但任凭管家怎么打骂踢踹,地上的人都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沈二老爷就急了:“怎么还不醒?快探一探还有气儿没。”

“没死。”管家狠着心,有意往青鸽肩上的伤口踹,“怕死的畜生,别不是在装晕?!”

“这可如何是好。”沈二老爷焦灼地来回踱步,“那狐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府里的人竟然全都跑了,这该上哪儿找人去?!”

“就两个人不成吗?”痛苦与惊惧拧成一条麻绳,死死箍着管家的脖子,令他说话时都有些喘不上气。

“不行!”沈二老爷神情凝重,“那道长说了,至少得三个人守灵才镇得住邪气。不然到了晚上,沈见越那小子一诈尸,咱们都得死!——等等,刚才那两个闯进府里的人呢?去哪儿了?快将他们找来!”

“那两人……已经出府了。”

“出府?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将他们找回有事相求,无论金子银子,他们要什么给什么,快去!”

管家抱着少年的尸首不肯松,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老爷,还请容许小的先安置了我这可怜的儿,再——”

“糊涂!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想去黄泉路上跟你儿作伴?”怒斥几句后,老爷见管家还是副心如死灰的样,他缓和神情,又宽慰了几句,说什么等平安过了今晚,再请先生给他儿子看日子,又承诺定会厚葬。

最后他道:“你要是死了,到时候连个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要真心疼你儿,就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快按先生说的,先去找守灵人。”

管家咬牙,死死盯着怀里的尸首。

许久,两泡泪水终是憋在了眼里,他小心将尸体放在了一旁的草垛上,这才转身往外走。

直到沈二老爷也走了,池白榆才勉强松口气。

她没急着出去,而是说:“这两人想得倒好,纯粹把我俩当工具。”

赶他俩走的时候有多利索,现在需要人守灵了就有多急。

他俩缩在狭小角落里,胳膊贴着胳膊,哪怕没拉着手,伏雁柏也能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热意。

被扯进这鬼地方后生出的恼怒得到了微妙的好转,他道:“大可以将他们杀了,也省得他俩担心今晚出事。”

“……你还真是体贴哈。”池白榆想了想,“听那老爷的意思,是个什么道士让他们找人不定能找着出去的路。”

“不去。”伏雁柏片刻没犹豫。

“怎的?”

伏雁柏冷笑:“我又非他血亲,替一副骷髅架子守什么灵?干脆直接毁了这画境,待出去了,再好好算这笔账。”

听到这话的瞬间,池白榆竟然觉得是个好主意。

但她还没昏了头,说:“他既然将你困在这儿,就是想着你会用术法毁灭画境离开。若合了他的意,就相当于掉进陷阱,指不定被什么捕猎的夹子给逮着——况且毁去画境,该不会是直接用术法炸了吧?”

“差不多。”

池白榆默了瞬:“……保活吗?”

伏雁柏睇她一眼,却笑:“你不是惯会死里逃生?何不再试一回。”

这能一样吗?!

“看来我与伏大人的想法不一样,想来你也不会退让。这样——”她从袖中掏出一枚银币,夹在指间,“公平起见,只要大人能猜着这枚银币在何处,就听你的,反之便听我的——如何?”

伏雁柏扫了眼那枚在暗处熠熠生辉的银币。

上面没有妖气,也没有术法的痕迹。

“一局定输赢。”他忽道。

“好。”池白榆右手一拢,攥住银币,“猜吧。”

“现在?”伏雁柏眉梢微扬,“你还未曾动过。”

“时间紧,就这样直接猜吧。”池白榆伸出两只紧握的手。

伏雁柏的视线游移在两只手间。

按理说,那枚银币应该在右手。

毕竟他是亲眼见着她用右手拿出了银币,再攥紧。

但偏偏就是什么都没做,才更惹人生疑。

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施展了什么毫无痕迹的妖术。

“我猜……”略作思忖后,他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点了下她的左手,“这处。”

“确定?”

“说话如泼水,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池白榆点点头,却没摊开他选中的左手,而是先张开了右手。

掌心空空荡荡,没有银币的影子。

伏雁柏微怔,一时间竟生出身若游云的畅快来。

他难得有这般快活的时候,向来倨傲的神情间露出抹真切的笑,他道:“我赢了。”

“是吗?”池白榆摊开了左掌。

掌心上也空无一物,不见那枚银币。

伏雁柏笑意微凝,阴寒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的左掌烧出个洞来。

“使诈?”他的语气已不算好。

“我又没说过银币一定在手心里。”池白榆说,“而且方才伏大人一直盯着我,又胆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耍赖。”

“那枚银币在何处?化出的幻象?”

池白榆却道:“在伏大人的手里。”

伏雁柏拧眉。

什么叫在他手中?

他正欲斥问她,她就已经拍拍他的肩,站起身了。

“许多东西用眼睛看反而会出错——我赢了。”池白榆拨开柴枝往外走,“还请大人乖乖听我的话,一同去守灵吧。”

“等——”伏雁柏跟着起身,却陡然停住。

方才站起时,他明显感觉到袖口坠了下,随后有什么东西从袖管滑出。

他下意识拢手接住。

掌心被一片冰冷熨帖着,他一怔,垂眸。

一点淡淡银芒从掌缝溢出,分外夺目。

他摊开手。

那枚银币静悄悄躺在他的掌心里,正是她方才拿出的那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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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青鸽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