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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向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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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人人皆为局中人60(2 / 2)

“吴岳林?他不是作为护卫在韦府看家护院吗,去盘洲乡做什么?”高士泽道。

“属下打听到,吴岳林这之前刚刚在盘洲乡截了何青何副侍送的一批货,价值百金。”

“呦,韦大少爷手下十几个铺子腰缠万贯,怎么还叫人做打家劫舍这种事情。”高士泽讥讽完,特意回头看就三姨娘一眼。

三姨娘假装没听见,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低头玩着衣角。

“少宗主到达盘洲乡后,与吴岳林起了争执,不像是验收结果,更像是责备吴岳林擅自做主。属下还打听到,前两天韦府韦二姑娘的牌位被人半夜偷了,来人正是何青何副侍身边的那个姑娘。吴岳林本来已经将人拦下,何副侍手下的廖玶又把她救走了。属下猜测,吴岳林截货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高士泽还未来得及感叹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水宗弟子又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启禀门主。”

“说。”高士泽道

水宗弟子瞥了一眼屋里的三姨娘,沉默不语。

高士泽不明就里,提高音量斥责道:“说啊。”

“是,是。”水宗弟子道,“韦府张管家前日奉主母之命告官,说少宗主贩卖私盐,存货就在天祥寺,官府已经接下了案子,目前还不知道查到哪一步了。”

“什么?”三姨娘一声惊呼,“蹭”地站起来,连鞋也顾不上穿,三两步冲到门前,双手扶着门框颤抖着道,“谁告的官,你再说一遍?”

“是韦府主母差张管家去的官府,告韦府大少爷韦复盛贩卖私盐。”水宗弟子又重复了一遍。

三姨娘眼前一黑,立刻瘫软在高士泽怀里,旋即又挣扎着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扶着额头语无伦次道:“不行不行,我得走,我得赶紧下山,我得回家让我爹爹把这事压下来,我不能让他们去抓大少爷。”

高士泽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他追过去一把揪起三姨娘的衣襟道:“你什么意思,是你说他对你忘恩负义,你恨透了他,要把韦府的财产分一半给我,我才答应帮你杀了韦隽宁报复韦复盛的。”

三姨娘登时慌了神,她跑到明月宗来、找人报复韦复盛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怎么可能抛诸脑后。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强装着镇定一把推开高士泽,大声嚷道:“你,你能不能用脑子想想,我当然是为了咱们,如果韦复盛被抓了,那韦家的财产就全都落在太夫人那个老女人手里了。”

高士泽被她唬住,将信将疑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还好意思质疑我,”三姨娘借机责问道,“我问你,你说会把我儿子接来的,现在也没动静,我儿子还在韦府,私售官盐是重罪,万一韦家被抄了,我儿子怎么办?”

“这……”高士泽没想到自己反被三姨娘问住,一时语塞,他挠了挠头,推诿道,“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么……”

三姨娘嗔怪地瞪了一眼高士泽,仓促地从床上抓起一件披袄,裹在身上立刻就要夺门而出。

高士泽伸手把她拦下道:“你等一下。”说完,高士泽走向里屋,从柜子的最深处拿出一个挂着流苏的香囊,将它别在三姨娘腰间,理了理三姨娘的额发温柔道:“带上吧,这是我给你定做的合欢花蕊香囊,这些日子在我这儿,你总是睡不好,合欢能安神,你记得早去早回。”

“他竟有这么贴心?”三姨娘有些疑惑,狐疑地拿起那个香囊仔细看了看,这香囊垂下的丝绦用金线缀成,底下挂着赤玉珠和玺玉块,都是甚为名贵的宝石,除此之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闻起来还有股花香之外的异香。

在韦府时,韦复盛供着三姨娘所有的花销,她的香囊都是提前半年定制香料、绣法纹样和绸缎,才能在六个月内完成所有的工艺,亲自交到她手上,每一个都价值连城。可就算三姨娘见多识广,也从未闻见过这种异香,她又看了看高士泽,见高士泽含情脉脉的样子不像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双手抱住高士泽娇媚一笑,附耳道:“我会的。”

话音刚落,三姨娘头发也顾不上挽,便别了高士泽匆匆下山。水宗弟子看着三姨娘单薄的背影,不解道:“门主,夫人自己下山,也不叫几个人跟着吗?”

高士泽淡漠道:“管她做什么,她自己要走的。”

“可是,夫人此去定会见到少宗主,是否会对我们不利呢?”

“的确是不利,不过不是对我们,”高士泽摇头晃脑地笑着,沾沾自喜道,“你以为那香囊里是什么东西,我在里面放了风茄花粉。早在几个月前韦复盛给他儿子举办百日宴的时候,我就按照记忆里水行图的信息去附近水井里下了蛊粉,其中还有木宗新培育的银环胡蜂蛊,虽然中蛊之人不会马上发病,但是只要闻见风茄花的味道,必定毒发身亡死状可怖。这多亏了数年前我见过水行图真迹,这才记得哪口水井供给韦府。让她带着香囊走,只要她回到韦府,我们就有的可看了。”

水宗弟子听了大喜道:“门主思虑深远,我等远远不及。”

高士泽的嘴角抽动着,眼神阴鸷而凶狠:“韦复盛,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全家被心爱的女人毒杀是什么感觉,包括你最疼爱的妹妹。”

话音未落,门口几个弟子亦齐刷刷颤抖地跪下,仿佛已经感受到来自高士泽身上暴戾。与此同时三姨娘已经从后门出了明月宗,她正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三姨娘娇叫一声,坐起来抚摸着吃痛的肩膀,虽然平日里她出门都是被人前呼后拥着,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但她正是壮年,不至于几步路就腰酸腿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三姨娘感觉骨头像散了架一样使唤不动,她只能放慢脚步,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每次她吸气时,鼻子里充斥着的都是高士泽给她那个香囊的味道。

很快,天空苍苍茫茫地下起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银色,雪块落在三姨娘散乱的头发上,很快结出一串串水珠,从发梢一直滚落到脚跟。她披着黑色狐皮大氅,在一片银装素裹里走走停停,像是天神的毛笔,沾了墨汁在白色宣纸上作一副看不见的画。

她一直往盘洲乡的方向跑去,不知过了多久,迎面过来一个队伍,领头的是二十几匹马,后边洋洋洒洒跟着三四十号人。跑了这么许久,三姨娘的眼睛早已被白雪刺伤,她看不清来者是谁,只好慢慢地走过去,怯生生地停在马队的跟前。

领头那人身高八尺,头戴暖帽,一身棕衣盖到膝盖,骑在马上甚是威武,旁边还有一人牵着马,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身后人人缄默无声。牵马之人抬起头左看右看,忽然道:“少宗主,是三姨娘。”

原来这人是吴岳林,后面步行的下属皆为跟去盘洲乡截了何青队伍的韦府护卫。付庆臣骑着另一匹马跟在韦复盛身后,骑马者为付庆臣手下明月宗弟子。他自认为是韦复盛亲收弟子,较之吴岳林更加亲近,在吴岳林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扬。韦复盛在雪中骑马已有小半日,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分辨不出来人,但他一听到吴岳林的话,立刻一拉斗篷下马,三两步跑到三姨娘面前将她抱在怀里,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但声音却温柔至极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也该和我说一声。”

三姨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嘴唇却冻的苍白,她衣着单薄,身姿窈窕,倚在韦复盛怀里,委屈地直掉泪,韦复盛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将她睫毛上的雪块融成了晶莹莹的水珠挂在眼尾,更增了几分柔媚。

“盛……我知道太夫人告官了,我这就写信托人给父亲捎去,请他压下此事,虽说我是姨娘的女儿,可父亲待我一直很好,与我大哥他们没什么两样。他若不依,我便吓唬他说要检举他,我知道父亲利用职权行贿之事,他不敢不听我的……你放心,我绝不让太夫人得逞,有我在,没人能害你……”三姨娘啜泣道。

韦复盛低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睫毛,眼神里都是心疼,他一句话没说,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来给三姨娘披上,又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马上,紧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马。吴岳林赶紧递过来自己的大衣给韦复盛。整个马队改变了行进方向,转头向韦府走去。

天入夜色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门口的下人远远地见韦复盛带人回来,飞一样地进屋去报告陆明缇。陆明缇多日不见韦复盛,听到其回来的消息喜出望外,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就去门口迎接。

韦复盛已安排吴岳林手下各回各位,并将付庆臣等人安置在客房。陆明缇带着家丁丫鬟来到门口时,正好撞见韦复盛横抱着三姨娘从大门进来,陆明缇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虽说府上总有风言风语,但韦复盛从前忌讳着下人,并没有在人前与三姨娘来往密切,陆明缇也尽好自己职责,严格监管下人不许乱传。而今韦复盛竟然不顾脸面,明目张胆把衣衫不整的三姨娘抱在身前,看到这一幕,陆明缇心里一阵刺痛,她嘴唇哆嗦着,胸口剧烈地起伏,但她并未发作,还是尽力维护着自己在下人面前的脸面。在场之人也都闻见一股异香,只是不知道这异香从何而来。

韦复盛仿佛是故意给陆明缇看一样,站在原地冷笑着,像是在责怪陆明缇没有照顾好三姨娘。陆明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颤抖道:“来人,把姨娘扶回自己房里。”

韦复盛此时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轻哼一声,用胳膊甩开两旁过来的下人,抱着三姨娘直接走回了自己书房。

等韦复盛进屋后,陆明缇还是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手里的热茶早就凉了下来,直到丫鬟小菊过来轻轻地唤她,陆明缇才反应过来。

“夫人,回去吧,还下着雪呢。”

陆明缇抬头看去,失魂落魄道:“走,我们回去。”话音刚落,陆明缇一阵晕眩,踉跄了几下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