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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他......他爱你......你们是男女主,你们是多么完美的一对璧人啊......”
“从今往后,没有人再能干扰剧情,一切都将回归正轨......就算是天道,也再无力回天。”
迷雾嘻嘻笑着,带领着柳成霜站到了一动不动、沉溺于幻境的剑尊面前。
白衣的少女眼瞳倒映出风临深那张脸,那双浅色的眼瞳,就好像死后走马灯的幻影。
然后,柳成霜看见,风临深那双美丽的浅色眼瞳里,似乎网上了红色的血丝。
透明的液体,顺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淌了下来。
然后落到了满地泥泞血腥之中。
最冷漠、最无情、最高傲到不顾一切的剑尊。
他在哭。
“我心悦他......我心悦他......我心悦他......”
“我心悦他......吗?”
柳成霜手捧着那颗她曾做梦都想拥有的,能让她心目中最至高的神明落到凡尘,能让风临深不可自拔地爱上她的情蛊,眼神却无比的惶恐而茫然。
被控制被迷惑的神采,对浓雾充满依赖与信任的神采,渐渐从她脸上褪下去了。
“我真的......心悦他吗?”
是风临深救了她,是风临深亲自领她走进仙途,是风临深开启了她命运的转折。
那场空前绝后的、足以毁灭她所有世界观的灾祸里,是白衣的仙人从熊熊火焰染红的天幕里飞身而来,从那以后每天柳成霜都会梦见风临深那惊艳绝伦的一剑。
一剑裂地,一剑屠妖。
可自从遇到了镇魔尊者,自从进入了内门,自从逐渐与所有弟子打成一片,成为他们口中天赋异禀的柳师姐后,她梦到风临深那一剑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少了。
取代而之的,是现实。
是她一点点攀登,一点点学会攥紧手中剑的现实。
那一天蓬莱宗受袭,她在万千傀儡突袭之时恍惚间看见了自己幼小的身影,就好像再度身临于灾难之内。可这一次,来救小柳成霜的白衣仙人再也不是风临深。长大之后的她披着白衣,一手挥剑剁下怪物的头颅,将幼小自我的幻影护在身后。
自此之后,柳成霜再也没有梦见过风临深,再也没有梦到过曾让她梦魂萦绕的、万般仰慕的身影。
“我......”
“我......不心悦他。”
迷雾之中,蓬莱宗的剑修少女猛然抬起头,双手颤抖着将那蠕动不堪的种子丢得远远的。
她浑身都在颤抖,眼中也似有盈盈泪光闪动,莫名的巨大的恐惧袭击了她的心脏,就好像一只大手将她死死攥紧。
柳成霜不知道,这股恐惧是身为女主、身为气运之子的她胆敢反抗原著剧情走向的本能反应。
命运即将走向正轨的齿轮,就好像忽然硌到了一颗坚硬的小石子一般,咯吱咯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故障声。
原著剧情里最重要的造物,最柔弱最完美的女主角,反抗了剧情的展开。
柳成霜牙齿都在打战,却还是咬着后槽牙扬起头,眼中泪水婆娑。
她低声说:“我从来,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剑尊阁下。”
“我仰慕的不是他,是他的能力他的修为,是他能在灾祸来临之际只身上前的资格。”
柳成霜喃喃自语,似乎马上也要滚下泪来。
“原来,原来我只是.....仰慕他所能保护他人的强大,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迷雾陡然间爆发出了沙哑刺耳到极点的尖叫声,就好像一万只尖叫鸡在柳成霜面前被捏响。
也正是这份崩溃的破防,彻底把她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不准!!不准不喜欢他!!”
“你们是主角!!你们注定要在一起!!不准不喜欢他!!”
成千上万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都生疼,就好像要强行把柳成霜的思维掰回正轨。
她难耐地捂着耳朵张开嘴,在铺天盖地的反驳与愤怒吼叫声中大声说:“我不喜欢他!我不是你们口中的主角!我叫柳成霜!!”
“不准!!不准!!快去爱他!!你应该爱上很多人,应该有很多人爱你!!”
“你应该是剧情中最完美的女主,你应该......”
迷雾中的尖啸声逐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辱骂与哀鸣,就好像已经意识到,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柳成霜死死盯着那迷雾中发声的无数道幻影,牙齿将嘴唇都生生咬出了血。
“我的未来,”她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我的未来,只能由我自己书写。”
“纵然坎坷波折,我也甘愿。”
话音刚落,忽有一道寒气自身后汹涌扑来,年少的剑修少女蓦然回头间想躲,却只见一道迅疾白光擦着她耳边飞过,直直刺入了那团歇斯底里的迷雾之中。
霎那间雾气被凝结成紫黑冰霜落在地上,不甘心的尖叫声哭泣声骤然停歇。
柳成霜听见自己胸膛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正与蹙着眉的风临深对上视线。
他脸上尚带着血迹,可眼神显然已经恢复了清醒。
可柳成霜还没跑上去询问什么,忽然间见风临深手中剑刃一动。
那把冰寒的、冷冽的、满是血腥气的长剑,赫然横到了她的脖颈间。
远处,长明城的街道上弥漫的雾气更浓重,遮蔽住对峙两人的视线。
南宫梼骤然俯身紧抓住胸口的位置,似乎难以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剧烈的绞痛感传来。
也就是这份绞痛感,让他霎时间明白,出事了。
有什么事情,在冥冥之中,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事情有变,他不能再任由分身四处分散,必须保证本体那边的破封仪式顺利进行。
浓雾中的绷带人转身就想走,身后却有雷火汹涌而来,如巨大蟒蛇般将其动作纠葛下来。
刀光随之逼近,他不得不分出精力,直直对上飞身而来的芈渡。
南宫梼这处分身的动作越加凌乱,显然已经无力招架。电光火石间芈渡一手抓住绷带人分身的衣领,一手高高举起刀刃,却似乎并不急于立刻让这道分身立即消失。
这一次,她才真正地、近乎带着杀意地笑了起来。
“你刚刚说,命运总会回到不可更改的轨道上?”
“可我不信命。”
“如果世界上真有命运这种东西,”芈渡说,“那它就注定该被我踩在脚下。”
“就好像,你注定棋落我一着那样。”
又一道分身在雷火灼烧下化为灰烬, 密室里南宫梼的本体也承担了一部分压力。
但更让他充满压力的,是芈渡最后的那句话。
你注定棋落我一着。
棋落一着?在哪里棋落一着?
他出现了什么纰漏?何处出现了纰漏?
鲜血流淌满地艳红,好似在地板上铺满了艳丽丝绸。药圣的血流淌在法阵之中,与那红光融合在一起, 压根分不清哪里是血, 哪里又是被血浸透被血勾勒的法阵。红色之中只有楚凄然的黑发披散着, 像错综复杂的命运的丝线。
穷奇已然等得不耐烦,爪子不断抓挠撞着那囚困它百年的屏障,发怒似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法阵还没有反应!为什么!”
它撞得太用力, 撞得整个密室都在簌簌往下掉着石灰,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没人在意身后那道石门发出微弱的机括转动声,悄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满室惨烈的刺目的红色, 是楚凄然最喜欢的红色。
南宫梼也皱起了眉。
他站起身来, 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耳畔只听穷奇发狂地撞击法阵封印, 边撞边咆哮:“难不成惜伤君那小儿骗我!破封的钥匙从来不是药宗宗主后代的血?”
满室震动中,他大步走到楚凄然面前, 却见那垂死挣扎之蝼蚁般的药圣浑身都在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笑。
他笑得浑身颤抖, 连肩膀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