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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凄然毕竟是当代医术最精妙的药圣。
生死之间的鸿沟究竟有多么难以跨越,她比谁都清楚。
玄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从纸堆里挑出了一张老旧的书页,丢到了三人面前。
泛黄书页上依稀可见碳墨的潦草涂鸦。
无数跳着脚的小人手中高举着火把,围拢着人群中心某口好似棺材般的长盒,似在进行什么仪式。
而那疑似棺材的东西之上,被人画了一只流血的巨眼,眼球处涂成黑漆漆的颜色,空洞诡异。
“那位人神说,自己从祂那里偷来了一样珍宝,这样珍宝足以颠覆生死的距离。”
“人神把这样珍宝做成了一座坟墓,吩咐族人们将他的尸体埋葬入坟墓之中。千年之后,人神会从坟墓中苏醒,重新带领巫蛊族恢复往日的荣光。”
“巫蛊族的人依言照做,并把这座坟墓封入了本族最隐秘的禁地之处,唯有每一代最强大的巫蛊族才配与始祖合葬,尸体没入禁地之中。”
“巫蛊族希望,千年之后,他们的始祖会带着那些死去的族人回归,重新血洗修仙界。”
“他们还为这座坟墓起了个名字,叫‘不死墓’。”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风临深冷声道,“如今千年之限已至,难不成那东西还真能从坟墓中爬出来,与我们、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又或者,你想告诉我们,南宫梼就是那位人神?”
玄蝎没搭理风临深,反而把目光投降了芈渡。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眼中流露出诡异的、奇特的神彩,轻声道:“珍宝,禁地,巫蛊傀儡,乱葬岗......芈渡,你觉不觉得,这些词汇听起来很熟悉?”
芈渡抬起眼与魔尊对视,电光火石间脑子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连耳畔都嗡嗡作响了起来。
她骤然想到了什么,惊吸一口气,站起来的瞬间甚至带翻了椅子。
椅子摔落在地时发出一声巨响,响动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荡过来荡过去。
——“迁野村。”
芈渡低下头,一瞬间思绪乱糟糟成一团麻,偶尔迸发出滚烫的火花。
“迁野村后山的禁地......有巫蛊族设置的蛊液,有无数埋葬在那里的巫蛊族人,还有接触到蛊液就会复活的干尸......村民们曾提及过,自从乱葬岗里的宝物丢了,后山就时常跑出令人作呕的怪物。”
“迁野村在迁移至涠洲前,与蛊城只有三里地的距离......”
当时她与伪装成许安的玄蝎一起半夜上山挖坟,看见许多坟墓中空荡荡,其中干尸已然不翼而飞。
再算算时间,长明城被巫蛊族逐渐渗透之时,恰巧就是村庄迁移至涠洲的数年前。
“假如,那里就是巫蛊族埋葬不死墓的禁地,”她抬起头,漆黑瞳孔微微颤抖,似乎被自己的猜测震撼,“假如早在咱们前赴迁野村之前,千年之限已到,不死墓里埋葬的巫蛊始祖,真的复活了呢?”
“巫蛊始祖复活,所以巫蛊族本该在百年前那场战役中斩草除根,如今却再度出现在修仙界。”
“巫蛊始祖复活,所以不死墓被触发,葬在乱葬岗的干尸也开始陆陆续续复活。”
而且能创造出不死墓的、规避生死的珍宝。被人神从“祂”手中夺来的珍宝。
除了天道核心,还能是什么呢?
“迁野村的居民使用蛊液延长寿命,如今已经死光了,就连迁野村后山的乱葬岗怕是也被毁得差不多了,”风临深也站了起来,冷静地望着芈渡,说话的语速却快了一倍,“说到底,这些也只是猜测。若南宫梼真是千年前的巫蛊始祖,那他为何不在复活后便立刻启动不死墓,召唤所有埋葬的巫蛊族呢......”
“若是他也想这么做,只是没成功呢?”
风临深蹙起眉来:“芈渡!”
他这一声里带了难以言喻的忧虑,可尾音还没落下,已然看见了芈渡那双颤抖的黑色眸子。
黑衣的尊者轻声说:“假如,不死墓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是那半颗核心丢失了,没能让南宫梼复活其他巫蛊族呢?”
说着,芈渡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在场的三位大能,尤其是玄蝎。
“你们说,南宫牧是数年前从外边被捡到迁野村的孩子,是孤儿,是流浪者。”
“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是复姓南宫的呢?”
芈渡的声音很清晰,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陷入了半秒的死寂。
紧接着,其他三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霎那间,师兄临走前对她说过的话再度响彻在耳边,只是这一次太震耳欲聋,震得芈渡简直有了瞬间的束手无策。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命运这种东西,拨乱它一根细弦,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变化。”
“你昔日做出的选择,总会在未来的某一瞬间被回应。”
时间指针拨动倒流,数个月前芈渡站在黎明破晓的山坡之上,面前是乱葬岗跃动的火光与沉沉的黑夜,背后是无数怪物被烧灼时发出的凄厉惨嚎。
她朝着跪在地上的孩子伸出手,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站起来,”芈渡对南宫牧说,“跟我走。”
而那时的她,只不过是不想看着原书的一位男配角,再度落入无尽的深渊而已。
与此同时, 蓬莱宗。
无人在意的偏僻居所逐渐被一层阴暗晦涩的结界遮蔽,隔绝开此处室内的所有声响,好似被修仙界隔绝的孤岛。没人会知道在这个夜里,这间偏僻的小屋中, 瘦削的少年发生了什么。
这个晚上, 是南宫牧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太痛了, 太痛了。
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痛楚,好似一根烧红的钢锥活活贯穿了他的头颅,连带着每一寸神经都在放声哀嚎。
南宫牧一开始还能咬着嘴唇拼命强忍, 再后来实在控制不住, 张开嘴巴抱着脑袋在地上拼命翻滚哀泣,
他浑身尽是如同猎网般挥之不去的漆黑符文, 漆黑中红光若隐若现, 好似烧到高温的煤炭。
每亮起一次, 都会给南宫牧带来更剧烈的抽搐。
疼痛中少年滚落在地板上, 沙哑如野兽的嘶吼自喉咙中翻滚而出,本不该属于他的气势轰然炸开, 炸得整个屋子内的布施——桌子板凳床榻镜子——失去引力般齐齐冲上天花板。
混沌之中, 南宫牧视野尽数被血红颜色笼罩,只勉强看见自己面前的空间, 诡异地撕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内是昏暗的天幕与城池,黑袍的巫蛊族顺裂缝稳稳地踏入了威压紊乱的屋子里, 落地时环顾了一下周遭诡异好似恐怖片的场景。
最后, 他的目光落到了痛到发出嘶哑吼叫声的南宫牧身上。
“很痛吧, ”南宫梼喃喃轻声道, 唇边却掀起一丝笑意,“不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来得悄无声息,此间居室又被巫蛊的屏障死死遮蔽住,偌大个蓬莱宗无人能发现异常。
南宫牧强撑着最后半丝清明,手指深深扣着地板喘息抬头,从口中挤出支离破碎的、几乎不成句的质问:“你......你......”
“是你......”
此刻他就是再傻也能猜到,自己近些天越发频发的头痛,跟南宫梼脱不开干系。
可面对南宫牧阴冷到几乎崩溃的目光,南宫梼并未表现出半点迟疑,甚至还流露出几分好笑的神采来。
他居高临下站在倒地不起的、浑身抽搐的少年面前,仔仔细细望着他逐渐攀上脸颊的漆黑纹路,感受着南宫牧体内紊乱的气息,半晌才挑起眉毛来。
“这些年当人当得太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吗?”南宫梼俯下身,凑近少年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颊,轻声问,“忘记了吗?你?”
南宫牧只感觉脑子里有千万厉鬼哭喊嚎叫,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下意识以颤抖手臂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站了几次都没成功。
他的身体就好像不再听自己使唤,脑子里那嘲讽的低语再次响起:“可怜虫......可怜虫......”
最可怕的是,随着南宫梼的话语与嘲讽的尖笑,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复苏。
就好像,就好像一抹被封存的记忆自脑海中重新生根发芽,即将颠覆南宫牧的全部人生。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