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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风吹散周身残留的交谈声,司起站直身体,蓦地放松眉头。

谢长情随手合上门,望向五彩的长街,望了一会儿,觉得眼前发昏,又垂头看向地面。

“吃饱了吗?”

他碾了碾脚尖,问了句废话。

司起下意识回应,他并未察觉到饥饿感,即便是有,他也会选择回归休息点补充方便的营养剂。

他不喜社交,也不喜麻烦。

“回去吧。”男人沉声道。

谢长情“哦”一声,没多说话,小跑跟上司起的步伐。

在多次任务中锻炼出的记忆力令他毫无阻碍地原路返回,只是晚上的长街更为热闹,路过一家店铺时,司起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

是一家蛋糕店,明亮的橱窗内摆满精致的糕点,司起垂眸,视线落在一处迟迟未动。

“看到什么了?”

谢长情凑上前,看清了字牌上的字。

巧克力布朗尼。

他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一个字,他想起来了被司起遗落在楼梯间的布朗尼蛋糕,唯一一块没送掉,也没吃掉的蛋糕。

司起说,“我想见见岁烟。”

哪怕对方只是个名字相似的陌生人。

“你们是岁烟的朋友吗?”

长相白净的少年人站在长长的走廊中央, 清澈的目光中透出少许好奇。

司起停下脚步,思索一会儿才缓缓回应。

“是同事。”

少年人“哦”了声,嗓音中透露的兴趣回降, 指了指男人身前紧闭的病房门, 唏嘘道:“是什么都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看他。”

话落,他笑了下,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将走廊的空间留给司起和谢长情。

谢长情摸了摸鼻子, 说什么都不合时宜,索性等待司起的下一步动作。

男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少年人的话莫名令他不适,但岁烟只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不该如此。

他环视四周,将周遭的环境收进眼底。

令他产生好奇的岁烟居住在总部安排的休养所,同昨日的用餐地相似,都位于城市的边缘地带,一眼望去,不论是装潢还是环境,都给人朴素的怀旧感。

“至少看上去很舒服。”

谢长情跟上他的目光, 下意识发表意见。

司起的不适感缓解少许,低声“嗯”了下,向前一步推开门。

房间内的清香气扑面而来, 向阳的光线微微晃了男人的双眼, 等他回神时,护理人员打开窗, 清晨的风擦过他的脸颊。

“你们是来看望他的吗?”

年轻的护理人员礼貌地笑笑,不等两人回话, 自顾自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他来休养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没有任何清醒的痕迹,像个植物人似的。”

护理人员怜爱地看向床上人的面孔,苍白的精致,宛如水中花镜中月,稍不小心就会碎掉。

她轻轻叹口气,俯身为岁烟整理被角,笑容蓦地柔软,“不过昨日他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了,值班的人说,检查时发现他的手指动了动。”

“多漂亮的人啊,动起来更好看。”

话音未落,护理人员自知失态,直起身,拿好东西,嘱咐司起两人动作轻些后消失在门外。

病房门合拢发出细微的动静,一直停在入门处的司起不自然地动下手腕,向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方才护理员说话时,他并未上前,不知为何,从进入病房门开始,一个不可思议甚至称得上荒唐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有没有可能岁烟和许朝烟是一个人,可他都昏迷了,又怎么会出现在任务世界。

司起不得其解,凭空出现的疑惑令他困扰,更令他不安。

他不太敢看岁烟的脸。

站在后方的谢长情眯了眯眼,预料司起已有所猜测,故作无意地说道:“怎么站着不动,是怕被人说闲话吗?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向来守口如瓶。”

司起侧目,“什么闲话?”

谢长情抿下唇,说出脑海中排演数遍的草稿。

“你没听到他们说吗,岁烟在组内人缘并不好,”他无所谓地捏捏手指,感受薄薄皮肉下指骨,“也不是不好,是被排挤。”

司起的喉咙哽了下,“为什么。”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啊。”谢长情瞥他一眼,当真觉得自己的好友不开窍,“他和我们的现任组长曾经是同一个工作组的成员,那个工作组的日常任务是替任务世界的悲惨配角过完一生,因为工作内容真的很惨,会令人心理崩溃,所以成员流动性很强。”

“不久前,他们组的组长离职了,成员中最有望成为下一任组长的就是岁烟和我们的现任组长。后面你也知道,岁烟因执行任务昏迷,事故重大,为了避嫌也为了安抚人心吧,那个工作组被暂停了,他也被调到了我们组当组长。”

谢长情说到这似乎有点累了,转个身,坐到会客的小沙发上。

司起依旧停在原地,站在距离门口一步的位置处。他在思索好友所有内容的可信性,如果谢长情所言千真万确,新任组长同岁烟的昏迷之间怕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因果。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长情换个舒服的姿势,“成为我们组的组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毕竟总部谁人不知,你是组内内定的领导者,只是懒得就位,私下根本没人敢同你争。”

谢长情说完舒一口气,看向前方。病床上的人姿势很乖,从侧面只能看到小半张脸,还因为光线很是模糊,但不能判断,其没有任何护理人员口中所说的苏醒痕迹。

真是愁人。

谢长情把玩衣角,小小一块布料被他捏成四不像。

依他对好友的了解,只要对面前的人有丁点在意,哪怕他所言如空穴来风,男人都会进行调查。到时一旦证据确凿,啊,谢长情仰躺进小沙发,脑海里已经出现新组长惊慌失措的面孔。

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啊。谢长情偏过头,余光将好友尽收眼底。

司起的眉头微微聚拢,心底已经计划,眼下只差核实岁烟同许朝烟之间的联系,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司起抬起脚,在无形的催促之中向前迈步。

窗外的光亮大片地闯进他的双眸,他的意识有点发散。

如此说来,他以往执行的任务内容向来是帮助主角走向人生巅峰,这还是第一次做拯救配角的任务。

这之间是不是又有谁在推动。

司起并不愚笨,他微不可查地回头扫一眼好友,步伐坚定来到床边。

若如他所想,当真是他这位不靠谱的好友从中助力,那么病床上的人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男人的双腿抵住床栏,过于坚硬的材质令原本笔挺的西裤微微向内凹陷。

所以他想的是正确的吗?

窗外的风又吹进房间,吹得司起心跳加快。

“低头。”

他在心底命令自己,语气强硬宛如在对待下属,只是这位下属不算听话,枯站在原地三四分钟才缓慢地垂下头颅。

床上人的面孔一点点映入眼底,护理人员说得没错,是一张柔弱漂亮的脸。

肤色苍白,过于刺眼的光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穿透,司起感觉他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的黛色血管。睫毛很长,浓密的宛如遮天蔽日的丛林,跟随呼吸的频率轻轻颤动。往下是挺翘的鼻尖和没什么血色的双唇,唇角如记忆中一样,天生向内压,脸颊上有不明显的小涡。

视线最终停在床上人的唇下,因为昏迷无法正常进食,他的下巴很尖,用双眼便能描绘出下颌骨的形状,视线来回打量几次,司起垂在身侧的手指蓦地收紧。

是他的...烟烟。

男人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开口说话。

“太瘦了。”

沙发上的谢长情没听清,狐疑地抬起目光,“什么?”

司起没再重复,他回忆护理人员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为岁烟压了压完全不需要整理的被角。

否则他不知道应当做什么,现实不似任务世界,他同岁烟才认识几分钟,或者说他单方面的熟识。

但如此已经很好了,毕竟在任务突兀结束时,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男人的目光中满是怜爱,他依旧站在原地,可背影却没了方才的落寞。

见状,谢长情又瘫回沙发,无声感叹说过一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