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
晨光染红樱桃
导航
开灯
护眼
字体:

第三十六章 突袭36(2 / 2)

她花五十万让李虎童杀丛爽,李虎童向她出示了丛爽死亡的照片,对此她半信半疑,但不久就听到丛爽尸体出现在萝竹山上,公安局正在破案呢,她又问李虎童,李虎童信誓旦旦,称人是他杀的,尸体就是他抛的,这就不能再怀疑呢。她一直催促李虎童躲避,李虎童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现在公安局查问此事,难道李虎童已经交代了?

她显得十分慌乱,但略作盘整,还是恢复了镇定。

“朱队长,说我雇人杀丛爽,你们有什么凭据,你们公安局就是这样破案的?”

她突然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是血口喷人!”

朱峰一拍桌子。

“方怡玲,我的话才刚刚开头!”

“你的问题我们已经彻底查清,你让李虎童追杀丛爽,但你并不知道李虎童与丛爽间有着很好的友情。李虎童将实情向丛爽合盘托出,并伪造了杀死丛爽的现场,然后摆拍了多张照片给你。丛爽又将受你追杀的事情告诉叶凤才,叶凤才怕了,感到这个游戏玩不下去了,打算给一笔钱让丛爽离开,让她远走他乡,并让你重新入局,他要让你重回化肥厂,回到他身边,让故事回到原点。叶凤才又担心你会受到来自郭佳红的同样报复,专门约见了郭佳红,承诺会向秋桃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但你受李虎童蒙蔽,以为丛爽真的被杀死了,感到回不到那个故事的原点了,对眼前这个又爱又恨,这个曾经提携并想再次提携你的男人,你的心里的魔鬼战胜理智,认为得不到的就将他毁灭掉,于是你用你的身体,用一次性生活将正患肝病的叶凤才杀死。而叶凤才的死直接导致丛爽案件的发生。郭佳红认为,是你从叶凤才身上抢走了她的幸福,是丛爽从叶凤才身上抢走了她女儿秋桃的幸福。为此郭佳红进行了精心地策划,她在叶凤才死后‘头七’那天,化妆成清洁工出现在墓地附近,对你与丛爽,她是准备见一个杀一个的,最后她杀死了丛爽。”

“哈哈哈哈。”方怡玲发出一阵大笑。

她笑着,仿佛要将一生的笑全部攒到一起来,一口气笑完,可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就像杨白劳一生的积蓄只扯了二尺红头绳,那二尺红头绳没有系在喜儿的发辫上,却是套在了她的脖子上。方怡玲觉得老天爷也给她扯了二尺红头绳,这红头绳分明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并越勒越紧。笑声牵动了勒脖子的绳索,她感到呼吸困难,她突然呜咽起来,继而嚎啕大哭,她的身体趴到桌上,全身颤栗。

“朱队,瞧我做的事情比我人长得都漂亮。”

“朱队,一个字都不差,你说得没错,我是杀人犯。我没有杀死丛爽,却杀死了叶凤才,老叶,对不起,我错杀你了!”

她抹了把眼泪,接着说:

“其实在叶凤才死的当时,我这个人就已经死了,是一具行尸走肉了,我来到这个世界,糟蹋了世界,我生为女人,糟蹋了女人的美好,我活着,糟蹋了活着的意义,我吃饭,糟蹋了饭食,我待在化肥厂,糟蹋了那些化肥。那些洒向土地的化肥,它们会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那道弧线那样雪白,仿佛人间最干净的东西,那道弧线那样轻灵,那是小女人才有的妖情样态,它们是开开心心的,微笑着的,扭捏作态地扑向土地,它们与土地与禾苗相互致敬,它们分明是活着的,化肥是善良的,它们是在作彻底地给予,它们也在寻求天地间的某种般配,它们扑向土地,一个在请求,一个在接纳,它们彼此般配,那一刻,它们是欢喜的,像新娘一样的欢喜,它们是带着小动作去,调皮捣乱的去的,它们与土地相识一家人,它们找到了家,它们有爱情。是的,朱队,它们是有爱情的,那些化肥,它们像血一样渗入土地,穿过大地,进入禾苗的身体,就像血液进入我们的身体一样。爱情是一种营养物,是一种般配,爱情给人高贵,所有高贵的地方都有爱情。麦子长大了,长成尊贵的样子,长成爱情的样子。阳光轰隆隆的过来,麻雀飞过麦田,麦子拥有皇冠和太阳,拥有鸟儿们的致敬,麦子拥有自信,拥有从容华贵,拥有微笑,大片大片的麦田,它们拥有在阳光下的秩序。麦子有笑容与神采,地上地下都在微笑,那是土地才有的厚度。风吹麦浪,吹动的是一个整体,麦浪是大地朝上翻滚的血液。看着滚滚麦浪,你就想长成麦子的样子,长成爱情的样子。可金钱切碎了一切,切碎了爱情,切碎了青春,切碎了万家绵延的烟火。金钱让另一些规则进来,那些规则进入碎片的细部,重新布置着真理,并让世界呈现另一种真理的样子。人长不成一棵麦穗的样子,人要得太多。太多的东西进来了,它们切割着你,将你切成碎片。金钱带着许多东西,重新布置你的脑海心房,你忽然获得了另外的规则,那些规则带着蜜柔与狞笑,它让生命迅速呈现另外的样子。麦子也做过攀爬运动,但它停留在空中的某处,有阳光就可以了,还有风过来,雨过来,雨露阳光,这就够了,麦子停下脚步了,而人停不下来,人向上的高度总是无止尽的,越到高处,你的脚下就越需要一种堆砌,需要金钱的垫脚。金钱是一种刀片的堆积物,它们切割着人心,切割着爱情,它们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让你的双脚踩在刀尖上做向上的攀登。在赌场里我看清了金钱的本质,它们在构筑一种极限,构筑一种人的终极方式,朱队,此生我看到两种人生的终极方式,一种是田野里成熟的麦穗,一种是赌场里胜负的赌徒,我在赌我的人生了,可注定这是赌不赢的赌局,这个时候我其实是想回去的,回到化肥厂那个油污的车间里去,回到一棵阳光下麦子的状态,可我回不去了。朱队,我是拖着马尾辫被师傅领进车间的,回想起来,那是我所见到的人间最美好的地方。那些满是油污的机器,它们像一个不断向你讲道理的人,所有的机器都走在正道上,稍微偏离正轨就要接受修理,可人没有这样的幸运,人是那样容易脱轨,并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原点,我早就回不去了。我手捧着破碎的自己喊着开门,世界没有一扇门向我打开,我一直在找那扇门,哦,不,看守所的大门向我打开了,我也该进去了,我找到那扇门了!”

方怡玲在笔录上按了手印。

“将方怡玲押下去。”朱峰命令。

朱队站起身来拍了拍丁唐肩膀。

“丁唐,你很优秀,今天的审讯我思之再三,最后决定还是让你参加,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们刑警要能面对一切,承受一切!”

朱队欲言又止。

停顿片刻,他又接着说:“丁唐,作为兄长,我要提醒你,秋桃很不错,她是女娲,她在补天,你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