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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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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愈近而愈未近4(1 / 2)

燕王稍细瞧她,双眼厉斜,“你说的无错。”其端坐于双龙戏珠纹龙椅之上,见她仍默不作声,“怎么,忘了你来的目的?”他落座,一旁的那衔悉数听闻…

柳宁妃不懂什么大悟,只懂得他说什么她便要答什么,“陛下若真想知新帝下落…妾必会如实禀明。”

燕王虽对她防戒几分,此时却松懈几分,“只是请求陛下,还贱妾一条生路,贱妾只想出宫…”她留的悬念令人吃疑,难免燕王落下茶盏,便没再拿起,“你为何要出宫?”

柳宁妃眉眼泛动几番,挺身从方才的伏身之地再度端跪起来,举止透着优柔,“我既已如此,陛下…不如就遂了我的愿吧。”

燕王越看越觉得新奇,“你如何了?”

“我既已如风尘女子,何不返璞归真。”燕王大笑,眼前这个弱女子真是引人置笑,“风尘!何来璞真?”

柳宁妃迟迟一缓,再说,“若是陛下眼里的权位是璞真,又为何如此厌乏呢…”

他神色却如她示,不答便已是答案,燕王心中已生一念,刻不能缓。

“你叫什么?”

“贱妾…柳弗儿。”燕王见她也不曾大喜过,眸里皆是隐隐忧思,便问着,“你真想出宫?”

“自然。”其流转的神暮烙在燕王心上,留下了几分痕迹。

燕王静语,“既然你自称贱妾...便留居后宫吧。”

柳弗儿迟停殿中,燕王已去,其唯有俯首谢恩,成也是恩,败也是恩,谁不知天子脚下,莫非王臣,旧时她是建文妾,如今燕王当道,一切皆是皇权威严。

那衔跟了出门,燕王一干人行至殿外长廊,“君上…那柳妃…”燕王未正眼瞧他,“那柳妃…乃是安远伯之女。”只闻那衔缓缓急急地道。

“安远伯柳崇?”

“是,柳氏一门,屡建战功。”那衔赶巧迎上,众人在转廊间,抬笼引路,小心跟从,往内宫殿宇行进。

燕王心知肚明,“乃是柳升父?”

“正是。”那衔回。

两行侍从即入皇后坤宁宫,门前有通传,正宫中灯火萦绕,徐王妃迎时,燕王见她眉眼如脱尘,莞尔一浅笑,也与她回笑见礼。

“如儿,你近日可觉好些?”二人谓称亲昵无二,原是徐王妃昨前几日风寒,又从燕都凤阳风尘而迁京师,身心劳乏,“我今日已大好,殿下莫要太担心。”

又回头与王妃近侍婢多言问询,“今日喝的什么药?”

“乃是廉太医亲自开的方子。”

燕王问,“汝等亲自叮嘱过否?”

“是,亲自去瞧过。”且令余等下去,燕王二人在房中陪伴,烛光微稀,殿下夜深星盈,久时,燕王转而见王妃身上仅是素衣浅袍,端坐在自己身前,发如青丝,一钗而起,拂在眼帘旁淡墨如入画之人,一丝锦带束在腰间,又格外衬貌清,行止如芳华。

燕王倾声在她耳边娓娓而道,“皇后….”

徐王妃怪意,“殿下…”她却仍唤其殿下二字,“往后,你便是我的皇后了。”

只是徐王妃并无多欣喜,怎的燕王却是一片热枕,燕王问她顾虑,她却道,“从前,我只想与殿下白发同心,举案齐眉,便是人间最好的日子,可无论殿下如何意变,北上靖难也好,临朝称帝也罢,妻都只愿常伴殿下左右,便已足矣。”

燕王感慰,“我与颜如你,十几年结发,既为夫妻,便应同甘共苦,恩爱不离…”

与徐王妃双手牵绊,一心劝戒,“我知颜如你心慈人善,是怕今后你我身居高位,不胜陡寒,可若你与我扶持,于天下又有何惧?”

他言辞恳切,环王妃于怀中。彼此泪已盈眶,情谊脉脉难以言说。

此时,沐和与母回到礼园,像是李末枈病伤过度,柳轩干人便皆可不来迎,家中男眷不在,连夫人回府都格外寂寥。

湘瑟不平,扶徐华樊下车时嘟嚷了两句,“越发没有规矩,夫人回府,她等竟也不来迎?”

“虽说夫人为上,她等心思此些鬼祟,何必惺惺作态,不出来迎也是桩好事,何故置气?”雅瑟低头,让夫人注意脚下。

沐和从另一辆马车下来,亦沁扶着,两两都下了车,守俾恭迎请礼,众人入了府…

李未棠来迟一步,在鲤春园行廊上碰见拜见,还是偷偷瞒了她们偷偷脱身的。

顾婆有所问,“五小姐,怎么来的?”

李未棠不轻松,语气轻柔,“嫡母回家,未棠来迟,望母亲见谅。”

“莫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五小姐有心来迎,已是难得。”顾婆一旁笑说。

“娘亲身体抱恙,三姐姐病伤未愈,大姐姐在照顾,未能亲自迎候母亲,未棠代为赔礼了!”她被请起,华樊本无意追究,仔细端详,见她面色出奇有些憔悴,顾婆多问一句,“瞧着小姐脸色有些不佳,可是?”

众人瞧她沉了片刻,只见其言无关紧要,便匆匆辞去。

夫人小姐各自归院,中庭央中,东西两面尤隔得分明,西围乃女眷小姐们的住处,前至南望角,步梯台上南望亭,下廊可直达沐和所居合阁。

其东为沐和所居合阁侧厢,廊道连环围绕,到另一头转角入主室,架空楼阁,下傍临墙柳,兰花树,阵风吹过弗如碧波林海,西南望四面曹殿角楼,登楼内有吟音室,右方檐下仪书院,登高则可远俯京城胜景,围绕建于合阁中,与外相隔。

中连内院柳轩中去,楺室、弥室、倘室分居两侧,围成一院落,侧穿庭过中内门抵柳轩,转角左行地势平而直穿西内廊入深庭中,中庭长廊左墙隔内院各房室,右环洞庭清水。

有园中湖,曲折连环绕东外廊行,围绕一周可远观湖上景,若直穿深庭,水上道穿行湖面,头顶廊檐遮天,幽深僻静,时时可听耳边清泉入流的声音,湖中央与外曲廊中亭立一棵水中柳,风声细长,拂动垂丝,像能贯穿天地而升入圆形攒尖穹顶,上有光照进来,映得湖中澄清透彻,泛得鱼石零星发亮,四处一片生气盎然。

廊下即廊,跨中门渡上中水桥,远渐观湖上院落,正前廊入晖堂,水廊浮贯左右,西憬堂,东繁堂。

太夫人存堂,名为明安堂,中水长廊以西,西水廊至西院,院中堂室厢房风景各貌。

东围则是公子爷的住所,东长廊至朝门分别,左为朝园,右为东院。引水廊涉于湖中,像延绵浮荡的柳丝,在碧湖蓝水中若隐若现,似乎真的拂动无形,初见修宇屹于湖上,再走便是志宇,且行往南通阳门,乃院中外围廊正门,皆隔墙而设,四方通全园,直行可见东角楼,转弯曲折可抵南角楼,一墙之隔外绕宗堂通正南行廊而出…

东院直行至中则穿拱形帘门,侧有瀑布,水流随之西面倾入湖,藤蔓枝絮围绕,沁如水中草。至末与跨上阶往阳门至西上正行廊通正望亭,正望亭即望,左右相对,与合阁遥相呼应,此廊非妾及眷属可行,由此彰显嫡系一处,嫡庶有别。

东西两围皆以偏角门出入,柳轩有柳角门,合阁有合角门,东院有东角门,各自分立,以东西外廊曲连,既方便穿行,又安静隐匿。

李末棠沿廊出府去城西医馆,常向医师学习药理诊脉,今日照旧去时。

方才踏进门檐,便听见里头人声鼎沸,有人哭天喊地,有人围观起哄,好不热闹,顺哩跟她进去,只见一具尸体盖着白幕架在玉仁馆当中,陈医官师傅不在,就只得被他们口齿唾骂,聚众闹事,小徒百口莫辩,连连在旁赔礼道歉…

“你还我妻命来…妻啊……”老夫伏在尸体架子上痛哭流涕,旁边他的儿子脸色愤慨,伸手将要一拳头打在那小徒身上,顺哩见她不依不饶,上前立马制止了下来,对其说,“若出了什么事与我们说,与他何干!”

“与你说?你一小丫头知道什么,死的可不是你娘…若是你……”他揪着不放,冲上前便要冲突,才被众人拦下,未棠一面问小徒,“她死了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时辰。”耿涟唯唯诺诺回道。

一面摸了摸死者的脖颈处,身体余温早已散尽,四肢也见冰凉僵硬,加之女死者嘴唇干紫,死状竟格外不堪,“你告诉我,他是在我们医馆用药而死?”李未棠再问耿涟。

“对,难道不是你们医馆的责任?你们医死了人…还…还想不认账?”后头一个妇人窜出来,言语威胁,张牙舞爪。“你们不认,我就告到官老爷那儿去,到时你们一个个的,别无他法!”

见他们人多,必定是有意设局。

“耿涟,你去把医薄拿来…”小徒往内室里去拿,拿出来铺开在众人面前,此时围观的人越发多起来,“这上面登记了所有出诊及配药记录,你妻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那老夫迟迟疑疑,敷衍地回道∶“她多次来你们医馆看病…用药配药的…我怎么会清楚?…哪还记得何时?”

倒是没病耿涟站出来,“我记得这位客人,前日市集,这位客人说风寒久未愈,便要师傅给她开几剂药方,可师傅说她并无风寒之症,便给她看病,发现她身上多处是伤,便是伤口过深而染,才致头疼脑热发病不适的……”

“你胡说,我母亲生前本就久染风寒,用了你们医馆配的黑心药才死,你竟说是有伤所致?”

顺哩阻拦道,“是否真假,看看死者身上的伤便是。”

死者衣角被掀起,手臂多处有明显拳打伤痕,淤青红肿,“这些,你们作何解释?”

妇人眼神退却,不急不慢推那男人出来说话,“兴许,兴许是我母亲哪儿磕伤碰伤没让我们知道……”

顺哩逼问,“你说你是她儿子,她是你母亲,竟连她如此重伤都不知?如今她死了,你倒来这指桑骂槐,你真是孝啊!”

那男人不知言语,只顾脸上表不愤,已被众人生疑,“既然她是方才身亡,为何身体毫无余温?”

“若是用了我们医馆的药而死,为何几日里用药,现在才死去?”

众人瞧去,“再看她嘴里毫无异物,若不是吃下什么毒,或喝了我们医馆的药,为何死去时面目这般狰狞,以致如今仍愤愤不平?”

几人瞠目结舌,要么答非所问,要么战战兢兢,那男人一时打破了城府,痛快地说,“反正药是你们开的,病是您们医的,如今人已经死了,你们就必须负责到底!要不然,此事咱们没完!”

“顺哩,去唤任旭进来!”出去外头,进来一位人高马大,魁梧健壮的侍从,“既然如此,我们上报官府,看能说出什么由头来。”

顺哩却在李未棠耳边轻声道,“小姐,恐怕他们不敢。”

几人犹犹豫豫,顿时手足无措,那老夫子本就心惊胆战,这会说要去官府,更加忐忑不安,一刹那就跪倒在地上,嘴里哭哭啼啼地求,“唉呀老天爷啊,这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饶了他们吧,人是我打死的,我是她丈夫,我禽兽不如啊!啊啊…”

那妇人竟一脚踢痛身旁那男人,又用手拧他,被拖到一角又恨又气,“父亲,你说什么呢!”那士急而跳墙,便肆声说自己无罪,是那老夫子一人的责任,是其父夜里杀了其母,事后想脱罪嫁祸他人,便说是医馆医死了人,上这讨要钱来…

那老夫子受气又被屈,一时千夫所指,适才的怯懦样一下全无,对那士痛斥道,“你胡说!你个逆子!你自己在外面找婢妾,儿媳被你气死!不让你娶她进门,你便对你母亲拳打脚踢,将她打死!…你竟然还嫁祸到我头上!”

相互纠扯不断,众人急忙拉开,又有的是议论颇休,有的是热闹看戏,“你找几人将他们送到官府去,毕竟此事犯了法纪。”

任旭要将几人带走,才连声央求,叫苦不迭。

人群尽散去,尸体被送官府,令人感叹之余亦看懂人心,是否真假,善恶难辩,只愿死者安息地下。

沐和近几日感觉头晕目乏,今日中午用膳竟忽然晕倒,请温府医来瞧,诊了脉开了方子,说是旧疾复发,此病突然发作,难寝难食,轻则头昏胸喘症,重则胸痛厥脱,一时难愈,需要静心修养,切记不得劳心劳神,更不可有较大的心理刺激。

此事还惊动了夫人,全府上下也皆知晓了。

柳轩,房中安哩正床边给李未枈喂药,其略微不耐烦,从安哩手中夺过碗,“诶诶我自己来!一天到晚喝汤喝药,真当我药罐子了!…” 安哩给她去,转身往木柜那边去,“小姐,这些药对你的伤有益,可防以后留疤的!”拾拾捡捡,终于拿出个镶铜镜的匣子过来,李未枈正用旁边婢子手上拿来的帕子擦着手,“留疤?要不是那疯狸奴咬我,我怎么至于受这些痛楚…要不是已死,我真想将它跺了,送到街上去给菜贩子包了馅去!”擦干嘴,碗咣当一刹丢在盘上被端走…“猪狗不如的东西,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尽是手底下干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