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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沉醉不知归路11(1 / 2)

昨夜君上留寝柔仪殿,消息已传得满宫上下,众说纷纭,有的说宫里怕是要出一位新妃,有的却说柳宁妃乃是先朝先帝之女,不说先帝与燕王是叔侄,如今若受燕王宠幸,可不乱了纲纪人伦,众口铄金,反正明里暗里便那么些意思。

偏引来诸位妃子跑到王妃宫里说辞说理,一时后宫不宁,流言四起。

却不想燕王紧随她们之后来到,撞了正招,妃陈氏,张氏等的不听受训,一干人不懂规矩,竟为此等事来扰烦王妃,还总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惹得合宫不安,若是再被撞见,一律严惩不贷。

陈氏尤是怒气,最受威胁的必是她,好不容易刚得君上欢心,竟被此事搅乱一塌糊涂。“我们难道说的不对,那柳宁妃是能与我们一同登临新朝的?她不过旧朝的败落妃子,是罪人!君上怎么就不懂我们的一片好意呢…”

一行人出坤宁宫至北向南行,咸若临(lin)溪两亭间逗留,“按理说君上不可能违逆朝臣,去宠幸一个旧朝妃子。”郭氏回。

“她这哪是旧朝妃子,分明就是上世狐狸精,专个来祸害人间的。”妃张氏意不能平,却瞧身旁年老嬷嬷暗说,“娘娘可知,她乃是安远伯柳崇之女?”

“柳崇…便是当朝柳升之父?”

众人纷纷扰扰,柳崇必然只是一伯爵,确无多可顾及,可此时柳升乃燕王之左膀右臂,功劳匪浅,怎么也得顾及着他与他族的颜面。

若是留,天下朝臣不满,若是处死,重将伯爵信赖受损,燕王早已在心中有所衡量。

“殿下,莫非钟意于那柳妃?”此话乃王妃先问。

燕王无言。

王妃见他疑虑久时,才知三分,“是否有何难处?”

燕王极为庆幸,短短一句:“唯有颜如你知我所困。”

“殿下何故忧扰,既已作出选择。”燕王反问她,“你怎知我作何选择…”

“与殿下共枕二十载,怎会不知殿下心中所想,殿下既已有烦心忧扰,只是想得自身慰籍罢了。”

燕王感念致怀,握紧王妃的手欣然地说,“我已将除其去除宫籍,推出宫去。”

“此乃殿下所想吗?”

“固然…却也那妃所想。”他的固然二字却说的固然迟缓,“那妃所想?如是。”

“其言想出宫去,求我放她一命。”

王妃笑意深长,“殿下是为她的真挚所感动?”

燕王默然,想是许多已给出答案。

“便是还她自由身,她也该欣然。”王妃说时,燕王却久久难释,想起他准其出宫时她那满脸幽怨的神色,像是寻到了一个出口却忽然掩盖了视线的哀默,他只在眼前见她自尽,是被繁文缛节逼死,或是为欲念执迷而亡。

她曾与自己说,风尘本璞真,一心返红颜。

他即想到了许多改朝换面后的哀魂,便心神不宁,愈加珍惜手中来之不易的权宜。

“殿下,您不该如此多虑,这世间本就是无情,你我只不过遵从天命,适者生存罢了。”

王妃一席话,燕王的心绪迎刃而解,他或是那个血染沙场游刃有余被世人看在眼中的优胜者,却也不过逃不出本心之人,既逃不过天命则顺境而生。

柳弗儿之死传到伯爵府邸,安远伯年老难堪,即出了先帝遗妃,又自杀在宫中,对整个伯爵府都是莫大的屈辱,如今风声鹤唳,柳明絻只得暗中返家。

方入正堂,那老沈氏哭得愁眉惨目,伤心欲绝,见其人来,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愈发作势起来,连连泣声,“明絻…弗儿死得好怨啊….本以为送她入了宫,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如今却命丧于此…啊…老天啊...”

不知是真否,却问,“你可知府中要大乱啊!府中要大乱啊!”她睁眉嗔目,大呼大喊,惹得安远伯柳崇着急训斥,“你!巴不得让遍京人皆知,我们伯爵府要败落了?”

老沈氏不敢乱说,又心生恐慌,“明絻…你可要救救爹娘啊…救救这府中,救救你兄弟….”

柳明絻只想柳弗儿死得蹊跷,心中不免多生疑虑,一边成悲,一边又想出嫁时沈氏是如何对她的,不为自己备置好嫁妆嫁得体面不说,确是自己生了三位女儿都不曾看望过一眼,已尽世态炎凉,反倒想起自己。

众奴过来安抚,那老沈氏嘴里仍怨声载道,“你若是不救,你兄弟死了你也落不到什么好处,你以为在那国公府!…”她不敢指明,只暗暗在说,“那国公府是否能容得下你…”

柳崇叫其闭嘴,见她尽是污秽之语,便使仆人端她进房中去,那老沈氏不依,愈发鄙夷起来,柳明絻听时脸色忽变,渐思见缜…

柳崇解围,言将此事与她说个仔细,也作俯首态,柳明絻出声,“兄长此时在何处?”

整个伯爵府颇有些人走茶凉之况,说时乃入宫至今未回,怕是难渡一劫,才引众人烦扰…

却那时间,柳升之妻关氏带着儿女出来,携长子柳溥,幼女柳舒下跪请礼,其所言万万不可,“兄嫂你这是作甚?”柳明絻低身请起。

却见柳关氏素脸银面,言语冷清,“大妹,你之兄长柳升,乃是我夫,孩儿之父,若是他有何劫难,你也不能坐视不理…”冷冷一笑,勉而神情面面相觑,两儿还跪着,刘奴伸手扶起,那头柳明絻轻声细语,“兄嫂,不是我不管,此事并非我柳明絻能管。”

此话动辄激怒了老沈氏,柳伯等人静观其变,“你怎能如此说…怎说升儿也是你亲兄,你的心为何如此之狠!或是当真要家破人亡了你才来说理?”

柳关氏连忙劝慰,身旁的十八柳溥冠带玉,眉带忧地,“姨母大仁,不能不管!”说时快,个个响头磕得真,便是幼小女也来跪跪伏伏。

刘奴扶柳明絻上马车,问其成见,“娘子当真要助?”

“此事恐非我说救便能救的。”其淡然一清。

刘奴苟同悟深,“自古只有独善其身,何来不仁不义。”

一行人摇摇坠坠地往国公府回,开门小俾连忙通传,国公爷李甄已在家中,想是事先派好的眼线,他若是知道了此事,便立即来报。

男俾言罢,柳娘子进园去,穿过鲤春园,直见一行奴子被训的训斥的斥的,罚的罚,个个垂头丧气,唯唯诺诺的从内院大门退出来。

刘奴拉住一个问,说是国公爷早知,一来柳轩见无人便雷霆大怒,此时三位小姐正劝慰求饶着呢。

“这该死的泉儿,竟没拦着…”刘奴怒骂了两句,柳明絻转瞬交代着,一会儿柳轩内堆满了众人,如实伏跪,恇怯不前,皆是些见势忘义的小徒,内堂中间的,三小姐儿跪得端正,皆怛然失色,佝茸其首。

最先出声的,李未枈不知悔改,最先激怒李甄,“母亲,您…”

“你给我闭嘴!”巴掌打得众人,李未枈从未受过如此教训,恨咬紧了牙,一道道血痕深入心底,“言行不恭,出言不逊!滚回房里闭门思过去!”她确是恨透了,也受够了。

“父亲您为何总揪着我们不放,到底是我们出言不逊了,还是我们出身卑贱,就该被人唾弃!”

李甄怒火攻心,此话如若在平日说说也罢,最多一个言语出格,落在此时,却是惹人的罪。

“你说什么…”见其仍岿然不动,怔怔与李甄对视,柳明絻重踢李未枈一迹,紧忙求情,“公爷,枈儿她怎欲说这些,不过气急了才如此说的…”

“不过…出言不逊难道非其常态?我堂堂国公,竟教出你这般败坏家风之女来!你给滚!滚!”柳明絻知其看待脸面比众人皆重,此事她最不该说的便是出身卑贱,若是误曲成唾骂祖母实乃大忌,谭太夫人出身不佳,才做了继室,原是官僚府邸的庶出大小姐。

“枈儿…快,快给你爹求了不是!”柳絻心念担忧,其却不知者无罪模样,硬着头往外奔了去,这会噤若寒蝉。

柳明絻依其秉性还其道,皆以脸面说事,言说,“我若不回府,该让外人如何看待,会说我乃忘恩负义,不仁不孝之人,那时府中何来光彩?”

李甄哼了声,不觉齿冷,“你还知脸面?今日如此大摇大摆归府,是怕旁人皆不知,你我与柳家仍毫无嫌隙,要与君上为敌啊!”

“我怎敢,我不过一介妇人…怎敢与君上为敌?…”

“你如今便是在与君上作对!”众人不敢轻声,胁肩累足。见闻李甄怒不可遏,摔杯挥盏。

“其心中盘算世人皆知,你以为,柳府此时去,有何好处?”

柳明絻泣不成声,令人悲悯,“柳娘不知有何好处…可我毕竟是出生柳府,怎能弃她们于不顾?”

小姐二人尽求,旁作安抚,李甄见其人哭啼累赘,抱作一团,烦扰甚致,再言,“大小姐的管家权实属负担,既承受不起,便换了旁人。”

像是对外吐清,大小姐不再是家中管事之人,也警醒了府中众人。

李甄走时,大家松了弦,也系了绳,松的是怪罪之弦,系的是大难之绳,所谓亲属,便是事事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时柳明絻在问,几人摊身在倚座上,似大梦初醒般,“你觉,国公此举为何?”

像是刘奴在答,“娘子自知。”

她仅觉玩笑一场,“果真自知,国公此举乃刻意为之也好,确有其意也罢,你们也当自知。”

柳轩入院,暮色低静,正对倘室的院落一池养莲,李未棠倚窗而探,莲居于卧室,与之相辉相应,莲卧于水畔,其卧于深院,便是万千泥浊浑染,也难独善其身,此难字,便是一难。

即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又知放逐宁为性,虚空不离禅。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未棠心头读诗,湖外一池,只等渡过,却被满池的繁杂困住了身。

“三小姐如此张口闭口,难道不使人斐想?”想来也是她等走了,平哩揣摩几声。

“你既已被放过来,便从此谨言慎行。”李未柔严声厉气,桌边拾起一卷宗则,叫她送去弥室,此时正是其闭门思过之时,才更须静心安分,“拿去给她看看,好好看看。”

宗则落在李未枈桌前,见其安然无恙地回来,又问及大小姐何意,两人房外交谈。

安哩只知小姐说错了话,却不知还有这一茬,“公爷在此节骨眼上放我回来,本就是与此事有关,事先训斥了二位小姐,乃是告诫其谨言慎行,也为掩人耳目,表对太夫人的仁孝…”

安哩不忿,“这…仅说了出身,怎就关系太夫人了?即便太夫人出生不佳,怪得了我们嘛…”

“我看你不想活了,你家小姐能说此话,这会遭禁足,你是想被赶出府去?”平哩斥责,见怪不怪,府中的关系争斗向来明的少暗的多,若是大一头的要置气,难怪地位浅的。

“事后放我出来,便是在警醒众人,尊卑有别,即便是再大的祖宗,也得记得这些。”安哩直问,“那又为何要牵扯到我们家小姐?”

“谁让她在寿宴上得罪了老夫人。”

安哩招呼她回来说清楚,她却大摇大摆地走了去,真是皮疼骨不疼,不知教训半点苦楚,这会在这儿说风凉话,不知那时是谁替她说的话。

“什么东西!小姐你今后莫要那么好心!”平哩咬牙切齿着,确与李未柔道明白,使二人沆瀣一气。

“那狗东西我何必为她,其人死不足惜,若无我遮拦,她们做的那些事,莫非是无人可知了?”

“那小姐为何要助她?”平哩问得出奇,李未枈心烦意乱,“我对立的是徐氏那双人,只要她们不宁,我有何不能做的!”

“可其人却独善其身,受害的却是我们。”言语未解,李未枈已怒气冲天,泼骂道:“我会不知?你若是不忿,该去撕了那对贱人!”

她躺下了身,耳不闻眼不睁的,任凭无奈也奈何不得。

一见崔琇肙柔弱模样,张信心生了些怜悯之情,想来其举并无多大过错,不过过激欠全。其近几日皆在品鸢堂用膳,桌上堆饼叠糕,肉嫩鱼鲜,崔氏伺候张侯上早朝,正抚身系带。

见其赞,“夫人几日来怎温顺了许多?”

崔琇肙笑脸相迎,言词故意,“侯爷怕是只记得后院那位温顺,才忘了妻的。”

众奴藏笑,见两人少有打情骂俏,竟诸多不适应,张信笑过,托颔而在其耳边细语罢,且出门去。

时见齐奴迎面回来,见此景鲜则怪,便问,“侯爷与您说了什么?”

崔琇肙柔声在回,“他说晚膳也来此。” 见其状,再看其满脸喜色,齐奴玩笑道:“夫人,您这是,使了什么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