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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12(1 / 2)

何叹世态炎凉,别无他法。真是一朝为贵,一朝为囚。

几人独立阁外扫廊清窗,正巧夫人徐华樊迎过来,与国公爷李甄一道前来。

“父亲,母亲。”李甄坐在阁中时,眼神撇清四周,渐夏了,李沐和屋里的陈设仍旧如昔,杯壶勺碗的,一贯冷色调,见不得半点朝气,“见你身子不好,怎的也不叫人添置些新的。”李甄问。

“不必,沐和习惯了。”她端坐轻语。

华樊也劝道,“和儿,你的身份毕竟不同于旁人…”

“你该学学未柔,她房里便很有格局。”李甄抢前说道,“身为嫡小姐,行为举止皆是公府的面子,即也是相互倚仗的。”

阁中悉数听着,“你们伺候小姐许久了,也该知道为其择宜驱弊…”

“是。”

众人无不小心谨慎,稍被点醒,他转念说:“你也到了习事之年,可有什么想学的?”

“府中的书院已教戒许多,礼仪学识皆不差,和儿若是有什么想学的,尽管告诉母亲…”

说起学,沐和只六七岁时在外祖徐家单供的林夕书院读过几载私塾,那时与孟逸亦是师兄妹。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便都是在士子旁读,无专学。

沐和然道:“女子宜德宜行,皆为闺范,善文善武,是为巾帼,外祖教戒,女儿不敢忘。”

本迟疑时,李甄忽欣然而道:“既是外祖夫人的教诲,想来也无错。”

“女儿想返学院读书。”她说时,众人翘首以盼,才听国公然说,“你想学,便去学罢。”

众人欣喜之余,他复道。

“我且托付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军都督瞿辙教授你武艺,明日其会来赴家宴,你且前去请教便是。”

“是。”

缄默无言。

醉心却心下怪,公爷与之外交涉非然,为何特指瞿家为小姐助教,引人疑。他们前脚方走,醉心便俨然问道,“小姐,为何不去向盛庸将军求教?何况京师诸适龄小姐公子皆有意去永宣马场请教,说他为人最是亲和。”

亦沁往杯盏中倒出几许冷茶,正发问人进来瞧,沐和平静地说,“父亲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

“公爷自然有他道理,向来有他道理。”醉心冷言。

亦沁斥醉心道,“多嘴!”

“我且问你,你可知了大小姐房中人的下落?”她严声厉气,醉心却漫不经心,“她不也回来了…”

端案的奴人一个个收拾了去,园中多有人嘴快,便说与醉心也听得了,“她怎么回来得了?”亦沁却是存疑不信不知,“她怎回来不得?…”她急迟地,同二人坐下交谈,“因在内院中,公爷撤了大小姐的管家权,不久时便将平哩释了。”

亦沁问三小姐被禁又是何端,“想是其出言不逊…”

此事无异,是人皆可知,“说出嫡庶有别之语的,便只有她了。”全听醉心细作解释,想来李未枈亦是自作自受,“太夫人出身本就为庶…”

其不经意吐言,却再不敢扬声地说,“庶出身怎想都像说的太夫人…”

固此事出,已有人传到明堂去,谭太夫人便也不善多举,只是闻事使奴子过来劝诫了几句,以作仁厚之仪。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

春去夏来风景更迭变幻,柳轩外倚水廊一院中湖,与明堂隔岸相望,清风徐来,微波泛起,一人在问一人在答,“公爷善于用人的…”用意颇深。

“他自是会用人的,不然偌大的国公府哪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是。”奴子提壶滚茶,气缕忽而被略进风里,“娘子,这儿风大,我们往房里去罢…”

身后的仆人搬交杌端圆设,案举茶食,俯身紧跟着一路不紧不慢,无人心绪堪盛,便在前头忽然撞出了迎面,抬眼瞧着眼前人,刘奴斥出,“那个不长眼睛的?”

只见她躬身头沉,隐隐说道:“刘阿姑恕罪,婢子是三小姐的身边人姜依。”

无须挂齿。刘奴只见她言语淡然,神色却不定,“你作何慌慌忙忙的?”

姜依忙解释来,“三小姐着急有话带给娘子,托我带来…”

一干人且动辄返柳轩中去,“即叫了你来,你说便是。”那姜依才细细道来…

“小姐说,明日恐怕孟公子也会来,凡请娘子托人将己禁足之事告于他,以免令其心生嫌隙,想着小姐为何不去见他。”

她且说罢,刘奴的怒斥之声便抵到口边,“不要命了!公爷如此顾及体面,怎会允许外人看府中的笑话?”

柳明絻一时惊扰,“她当真这么问?”

“是。”柳明絻神伤,无奈何其真如此无脑,言语脱口而出也就罢了,事情总看不明白时局。

“你去告诉她,好自为之罢!勿要异想天开!”柳明絻话言辞怒骂,让其带回给李未枈去,姜依奉命离开。

“娘子,三小姐当真对孟家公子情真意切。”刘奴在给柳明絻束高髻正妆发,发梳方落,门外通传的小侍常璈追进几条廊道,抵到柳轩前,“柳娘子,府门外有人唤,说是来寻您的。”

“谁?”柳明絻房内隔帘而问。

帘外常璈回,“是柳家人。”

其心下想,如今整个柳府家中,唯一对自己有些情谊的已死,他们还来这儿做什么,竟是为了所谓情分不惜来求自己?

那沈氏为柳崇继室,柳明絻母生一女而亡,沈氏为妾时生柳升,后得以成嫡长子,一家之间从来以假面假心相待,自然其中原委各自自知,如今却不自知了,亦不想自知了。

柳升妻关氏携儿女,柳家父母子三人,随行几人,一辆马车被驱出伯爵府去。

几人在府外候着,柳明絻不急不缓,正从园中走出,沈老妪有求于人的嘴脸便立竿见影,柳升再见其妹已是事发之后,“大妹,你可安好?”

柳升为人算朗直刚正,此些年世故人情也做得体面了,至于多少兄妹之情的,日子照常过,安稳过的,心知肚明。

“安好,兄长多虑。”

柳父柳崇见其状容安然,身体无损,便顺势脱口,“絻儿啊,此些年,爹娘未得过你什么好处,你嫁予这李府,确是爹娘多有苛责,才稍怠了你…”语未毕,柳明絻且已招止,“父亲言重了。”

说的未得好处,有女嫁予国公府已然是积了族上三辈子荣光。

彼此无言胜有声,马车驱驶之状使柳家人驻足,毕竟虎落平阳莫遇犬,反倒徒增欺人势。谁人愿让外人知晓柳府如今困境。

细瞧马车上下来的人,下头三请四拜的,正是谭太夫人。

那老沈氏一贯的恭维生涩用到她身上,上前便护搀着太夫人,先言道:“老姊妹,可还记得我?”

谭太夫人举止热切得紧,眼神却无一刻不在流转,“说的哪儿的话,忘谁皆不能忘老亲家…”

老沈氏暂且相信也不得不信,别无选择,柳崇、柳升等一一互敬,她却尤为亲近地将诸位请进府中。

明堂贵丽宽敞,屋内摆设精细最是,二则景耀明华,令人望之欣然见之喜欢,连关氏此等见过世面人家的小姐都不忍变得眼叹注目起来,众人望得挪不开眼,令人一眼望不尽。

谭太夫人身边的夷章请人看茶呈点心,一家子拖家带口地坐遍了整间房堂,座后的山水居图屏风悬挂在墙两面,一动一静左右相宜。

夷章代为问及,“柳伯夫人,您可有事在寻?”谭太夫人自当置若罔闻,听她作何解释。

老沈氏迟迟后说,“我…我们是来寻柳絻的,方才相见时,才遇见太夫人了。”

其恍然一笑,“噢?那是我打扰了诸位相聚之兴,实乃含歉了…”正当她坐时俯身作赔,柳关氏倒先出言复,“太夫人言重,本就是我们失礼在先,未能进府先行见过夫人…”

柳升附和,柳伯爷也作赔,太夫人自称不敢当,“伯爵爷怎向我一妇人赔礼,何况何来失礼?你我本是一家人,既是亲友,有何过不过错的…”

“是,是…”老沈氏连连道。

柳明絻却一言不发,使无言时无所谓,无所不谓。

“那么汝等何事来寻柳娘啊?”

柳家人皆不便说,便也无人再说,谭太夫人却真真怪声厉气,“你瞧你瞧…方才还说一家人,怎的何事是我不能知的?莫非府中出了何事?”

岂真愿其一无所知,可惜世上本无无知之人,佯装得好的叫仁智,自恃清高的叫无能。

众人无意陪笑…

“额…太夫人,何急问此些,自那日寿宴之后,你我两家便鲜少来往,今日正得好好一叙。”既其如此说,又有何话相阻得。

两方巧言令色,话语一通,那面谭太夫人做尽人情,在府中寻了一所得以令其一家容身之处。

那朝园,原是徐夫人养病修身之地,依而建得傍水清净,临一潭朝池水,房中左右各有厢房院室,住得下许多人。

此时夷章在前头引路,随朝池廊道往西北面行可通夫人住的繁堂,迂回成“回”字形筑建,经过时中设东望亭,亭上微风徐徐,四季怡情。

再看旁有小径下涉,老沈氏边喜边奇,问回,原是往下可抵东角楼之径,亦可通园外廊。

亭上行时,愈发坡斜却无阶梯,令老沈氏哀哉不满道,“此路怎如此难走?”

旁众人脸色似静非静,夷章一时回说,“老夫人莫怪,此乃我们夫人的养身之法。”

老沈氏大抵不信,暗摒啐着嘴,冥冥地谓,“夫人的养身之法,当真不同于人。”

几人踏檐阶才上繁堂后廊,廊过直穿繁堂正门,只见其间侍女奴仆,穿金带银,花红柳绿,有些手中忙活,有些持态立的,并坐在廊凳的,有些知规矩稍稍行礼,有些明知故犯得嫌。

“都瞧见没有?还不见过旁外祖夫人。”

个个撇着嘴露着颜,要么举止投足皆静,才知有这号人,从前只知有外祖夫人,哪知何来旁外祖。

处境中行去,才抵繁堂正央,未先领进门,只闻夷章在外头言先声示,“夫人,奴领着旁外一家人这才给您请礼来。”

即有人招手请她们进去,上来迎的是湘瑟,却令诸等未见真大家风仪,只瞧得其扬声传唤,待人冷清,面无旁色。

里头仅听得一声传唤,早已有人在帘内俯身侯着,一行人渐行渐深,只通内堂房道就已走了许久,房顶竟无纹饰篆刻四面素净一新,不如谭太夫人堂中雕梁画栋,两旁仅设展宝字画几幅,靠近堂中桌案前摆花束瓶壶,养着海棠,盛菊等花,正对阳而开,临窗每间衔一玫花饰衬染幕。

柳关氏尤羡,自对志性高雅之人怀敬有感,早闻徐家小姐每位皆以绝尘不凡,礼致有佳,今日算是一识。

“夫人。”婢子在内掀开锦帘,引进人,少刻见东面架一琼琴,堂上帘幅女子垂暮图,形态栩栩,出神入化,画中人手衔海棠,自居庭院,右挂一墨宝书卷,其上竟题书曰:

人言大道本强名,毕竟名从有处生。昭氏鼓瑟谁解听,亦无亏处亦无成。

关氏未礼而尤先问:“夫人也喜幼安先生之作?”

相互个个俯首请礼,对形而躬,他人见其首夫人徐华樊起身相待,一身水田清衣,面无施粉却不素,颜未展露而相怡。

平平地谓,“夫人见笑,略懂一二。”

那面柳关氏浅笑,即表意好,“夫人性情如此清雅自谦,实属令妇自愧不如。”

“你可懂…其乃大家之仪,闺中典范。”老沈氏言虽不羁,却是令人见怪不怪。

只见后人扶其来迎者,那人容淡神静,还未及笄的姑娘,却见其引人之处便是骨中净透出的孤高冷宁,老沈氏方侃侃而谈,此时他人皆已看呆神去...

“六小姐!”“六小姐!”房内李家奴见来人,无一不躬身拘礼。

神态如凝雪,浅目而传神。

当真是传闻中的她。那旁已有人移开座椅,请她等落座,柳关氏才自知不敢,紧随之下,先声拘礼言道:“嫡小姐….”

晃神过后,奴仆又请她等,几人才堂室中齐坐其下,“徐夫人当真客气,你我岂非初次来府…”老沈氏见此状,恍惚地说。

柳关氏面润轻举,只使其子女二人到身前来给徐华樊行礼,子柳溥年长些,稍知礼仪,二人躬身言敬作礼时,却眼时不移,神忽乱遭,视已旁首那姑娘,便是李沐和。 才见沐和也如同问礼,“旁外祖夫人,柳夫人好!”在眼中流连其容,柳溥不忍坐,与其对立,“徐夫人…嫡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