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 / 2)
“若是他出不了手呢?”芈渡摇了摇头,“巫蛊族善炼活人为傀儡......又怎么不能把死人变活呢?”
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南宫梼与她对峙之时的话语。
那时, 他似自嘲地抚摸自己面容,半晌才感叹地说:“你也觉得我这样, 不像人啊。”
彼时绷带的巫蛊族一身黑袍, 却难以掩盖那从灵魂自身体蔓延而出的死气, 腐朽颓败, 好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叶醇听见师姐的话,也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南宫梼是复活的、千年前的巫蛊族大能?”
“巫蛊族百年前被灭族,谁人操纵法术才能将其复活?想要将这么一个大能复活,又要施展怎样的秘术?”
问题疑点颇多,真相迷雾重重,一时间,院子里陷入了寂静。
谢授衣慢悠悠喝着茶,并未掺和叶醇与芈渡的争论,倒是旁边听了半天的苏沉烟打破了这难耐的沉默。
“巫蛊族本是魔城魔修的一类分支,说起来,刚好是千年前才出现的族群。”
他一如既往地不喜欢管正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晃悠着指尖那点紫玛瑙链子,道:“要真是千年前的大能,估计是巫蛊族建族之时的元老或领袖,总可以从历史上寻得蛛丝马迹吧?”
叶醇下意识跟着苏沉烟的思路走:“藏书阁记载魔修历史的书籍并不多,但也许......”
苏沉烟:“干嘛在咱们宗门找?”
叶醇:“?”
苏沉烟:“玄蝎最近不是很闲吗?找他去啊!”
此言一出,旁边坐着的俩人神态一顿,皆是微妙地战术后仰了一下。就连谢授衣喝茶的动作也慢了几分,看向苏沉烟的眼神欲言又止。
见状,苏沉烟把手一揣,漂亮紫眼鄙夷一扫,立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不觉得我这个提议很好吗!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而且找线索的同时还能给玄蝎搞不痛快!不是两全其美吗!”
芈渡:“......其实你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吧师弟。”
苏沉烟:“你管我。”
事实上魔修历史上溯千年,光巫蛊族历史那边典籍就浩如烟海,要找线索绝非易事,把这活推给他人实在是太缺德。
但他们几个从惜伤君那儿学到的最重要一课,就是不要脸。
这几个嘀嘀咕咕一合计,最后全都默认把这活丢给玄蝎干。
谢授衣对师弟妹们的歹毒行为并没有过多置喙,还在最后贴心地提议一句:“既然如此,让沉烟亲自给他写信托付,会更稳妥一些。”
苏沉烟:“......”
苏沉烟:“大师兄您的黑心是完全不装了吗?”
芈渡:“你管他。”
苏沉烟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敢看大师兄欣慰之中又隐约带了些炫耀的眼神,更没看叶醇隔岸观火投来的怜悯目光,满心悲愤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是他错了,他不应该挑战这一对小情侣的。
事情既然定下来了,苏沉烟和叶醇也就没再多坐。
一是因为宗门内事务太多再不处理就要处理不完,二是因为没人想做暧昧期情侣的电灯泡。
虽然这俩人已经维持不明不白关系几百年了。
亲昵,密切,但不能寸进。
就好像两个人都在下意识保持着师兄妹的关系,各自都不敢向前,都不愿向前。
都不愿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真实的感觉。
山脚下风大,芈渡没让师兄下去,自己亲自送叶醇和苏沉烟下了一念峰。
苏沉烟看着是真积攒了不少事务,头也不回下山就往审慎司那边跑了。只有叶醇还站在芈渡身边,并未马上离开。
芈渡知道叶醇有话对自己说,就没先开口。
一念峰下树木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果不其然,叶醇垂着眼帘欲言又止数次,眼中浮现出些许犹豫与迟疑。
最后,他还是说:“师姐,有一两件事,我得告诉你。”
“第一件事,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复姓南宫的孩子。”
叶醇轻轻呼出一口气:“自从你走后,不,应当说自从巫蛊族突袭蓬莱宗过后,他的身体情况便一直不太好,忽然昏迷被送到医药峰的事件时有发生,尤其是在长明城一战的那段时间。”
“我私底下嘱咐医药峰的人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可反馈过来却毫无异常。”
“昏迷......?”
“嗯,据说弟子们偶尔还会碰到他自言自语,就好像在跟空气说话。”
芈渡微微蹙起眉:“医药峰没查出来什么原因?夺舍,或者灵魂里有异物,都没查出来?”
叶醇摇摇头:“毫无异常。”
芈渡:“......”
啊,事实上,原著里的南宫牧就是这一副破精神状态。
阴郁冷漠,神经兮兮,对禁术和那些诡秘的阵法魔咒十分精通,引众人恐惧亦引众人厌恶。
那一张清俊的脸,似乎也从来都笼罩于黑袍之下,时而苍白冷漠,时而疯狂到狰狞。
就连下手,都是绝对不逊于魔修的狠毒。
芈渡只想着扭转南宫牧的命运。
可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南宫牧会变成那样的原因。
“巫蛊族复苏越烈,南宫牧的状态便越发不好,”叶醇低下眼眉,似忧心忡忡,“再加之以他的姓氏......那孩子,会不会与巫蛊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真有,不如我们先将其看管住,以防万一......?”
“以南宫牧的敏锐程度,若是你加大看管力度,定会被他发现,”芈渡摇摇头,“他毕竟是我带回来的孩子,过一阵子,我亲自找他谈谈吧。”
叶醇点点头,随即半开玩笑道:“你这一阵子,要找谈话的人还挺多。”
芈渡也笑了笑:“是啊。”
毕竟她要布的局太大。
总得多拉几个入局人才行。
幸好叶宗主并不清楚他师姐到底在打什么打算。
若是知道,他哪怕以命相逼,死都不会让芈渡迈出蓬莱宗一步。
轻松的氛围似乎只存在了一瞬。说到下一个话题时,叶醇蹙起眉来,似乎更迟疑了几分。
“师姐......关于师兄的事......”
他想起那天风云变幻之际谢授衣半透明的左手,又想起今日会面时师兄那苍白的脸色,眉眼里带了几乎怆然的情绪。
然而,还没等叶醇启唇说些什么,芈渡已然冲他摆了摆手。
那竟是个噤声的手势。
“我都知道。”芈渡依旧是笑的,却下意识偏了偏头,没有再看叶醇。
她在看一念峰,一念峰山顶那云雾缭绕之间的楼阁,还有那棵种在山顶的显眼的花树。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芈渡与师兄相识了整整三百年,怎么会不知道师兄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从他开始穿高领长袖的白衫开始,从他十年前离开蓬莱宗开始,从他能力开始悄无声息衰减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芈渡声音依旧平稳,可总好像含着些颤抖的尾音,“我都知道的。”
“百年前,你我连在山脚下说师兄坏话都不敢,因为他会看到,会知晓。天道的眼睛生在苍穹之上。”
“可现在,不过一座一念峰,就能挡住他的五感了。”
叶醇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
他也不知道是该安慰师姐,还是该说些什么。或许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只有保持沉默。
可芈渡似乎很快就调整回来了情绪。她伸手,朝空气里抓了一把,就好像要抓住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