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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非未来那阴冷的、终将携卷恶意与厄运而来的禁术天才。
脑海深处,他听见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沙哑低语再度响起,包裹着浓重的黑暗,仿佛在窃笑,又仿佛在鄙夷。
“瞧瞧,瞧瞧啊,你的好尊者要叫你去见她啦......”
“你说,她这回,要叫你去干什么呢?”
一念峰好像永远都是那样。
仙气飘飘,美丽,静谧,灵气充溢,似乎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镇魔尊者。
南宫牧走到一念峰那亭台水榭前时,芈渡已经坐在了亭子里。
年轻的尊者侧脸逆着光,垂着眼帘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如瀑的长发被高高挽在脑后,与南宫牧初见她那时如出一辙,也跟一念峰般好似从未变过。
察觉到他人的呼吸声,尊者淡淡扫来一眼,某个瞬间带了大能高高在上般的傲慢意味。
不过这种傲慢转瞬即逝,轻飘飘得好像幻觉。
芈渡见是南宫牧来了,眉眼弯起,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早上好啊小朋友,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说着,她招手,示意少年坐到她面前。
南宫牧如意照做,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坐到芈渡对面的座位上。
他还没开口问候,却见芈渡一手拄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圈,旋即笑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下次过来我给你开点小灶好了。”
说着,她把果饮子推到了南宫牧面前。
“她对你这么好......不知有什么企图,”那诡异的阴森的低语,在南宫牧耳畔低低地环绕,“你说她会让你做什么呢?会不会也跟其他人一样,想让你去死呢......?”
南宫牧低着头,很努力地去忽略耳边的絮语。
几秒后,芈渡的声音与絮语的尾音一并响起:“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是不是下山历练的次数太多了?我就说你们这些小朋友多摸摸鱼嘛,不要太拼命了。”
“要不我跟负责的长老打声招呼,你歇几天吧?”
南宫牧毫不犹豫,一口回绝:“不用。”
他回绝得太快,芈渡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入门时间晚,更应多历练增长见闻,”南宫牧迟疑停顿一下,像是在为自己的回绝解释,“这样进步得更快,是我心甘情愿。”
“我看见你最近接了好几个与你现实力不符的高级历练任务,这也是你心甘情愿?”
“是。”
南宫牧声音放低了些:“我想......早日能帮上你。”
他用的是“你”,而非“您”的敬语。
恶魔般的絮语嘻嘻窃笑,回荡在他脑海中,回荡在他内心负面情绪起伏之内:“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真的只是为了帮上她吗?”
“还是你想快点变强,甚至不惜损耗自己身体?还是你想取代......谁在她身边的位置呢?”
南宫牧抿紧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但芈渡似乎并没有在意到他神态的异样,只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拨弄桌上用来叉点心的精巧银叉。
“你才多大,就想着帮我了,”她弯着眉眼,“照顾好自己便是。”
少年看得出芈渡虽然是笑着,眼里却似乎盛放了太多太多沉甸甸的东西。把这些东西放在别人身上,就足以把那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南宫牧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压抑,心头莫名的惶恐与冲动涌上来。
少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的话语脱口而出:“到底怎么样,才能......帮到您呢?”
“你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你想问的明明是如何才能站在她身边,”意识里的絮语鄙夷不屑地笑嘻嘻,“虚伪,真是个虚伪到极点的人。”
芈渡抬眼凝望着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南宫牧眼睛一闭,似豁出去了一般咬牙,轻声道:“尊者,我有一事相求,望尊者成全。”
“我恳请尊者......收我做弟子吧。”
连空气中都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仿佛周遭草木刷刷声,风响鸟鸣声,全都停了下来,安静得好似墓地。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他才听见芈渡缓缓地说:“小朋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从来不收弟子。”
南宫牧心脏骤然沉了下来。
他微张了张唇,似不信邪一般凝望着芈渡那双漆黑眼眸,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可......为什么呢?尊者,为什么......”
“凡事都要有一个为什么吗?”芈渡淡淡地问,“如果凡事都有一个为什么,我也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了。”
南宫牧:“......”
他终于沉默下来,只是指尖还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脑海里传来肆意的嘲笑声。
半晌,他低垂下脑袋,少年嗓音沙哑起来:“对不起。”
芈渡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啊,今天就先这样吧,”尊者似乎并不在意少年的冒犯,只是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我叫小白送你下山......”
“不必了,尊者。”
南宫牧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头又一次拒绝了芈渡的好意:“我......自己下山就好。”
芈渡眨了眨眼,似乎迟疑了几秒,但还是点了点头。
“也好。”
一念峰上的风似乎大了些,芈渡依旧坐在亭子里,看黑衣的瘦削少年背影缓缓消失在一念峰来时的阶梯拐角处。树影晃动之下南宫牧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在潜滋暗长。
镇魔尊者微微蹙起眉,却并没有说话。
风起,树摇得沙沙作响。
芈渡独自坐在亭子里,伸手摸了摸杯中的茶水,发觉它已经凉透了。
——“还不出来吗?林子里不冷?”
说罢,尊者似又弯眉笑了笑,轻声道:“总不至于我也亲自下来请你吧。”
“......”
静谧之中,幽绿树从里缓缓走出一道白色倩影,步伐似乎有些迟疑。
柳成霜看着也比以往瘦削很多,气质却不似以往柔弱惶然,反而增了几分战场上才能磨出来的凌厉。
就是这几分凌厉,让她几乎脱胎换骨,全然看不出之前完美女主的模样。
“尊者。”柳成霜冲芈渡俯首,白衣不似从前那般飘逸累赘,腰间却依旧挂着佩剑,“抱歉,我并非有意偷听......我只是......”
“算啦。”
芈渡耸耸肩,双手交叠拄在下巴上,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又不是什么秘密会谈,就算你真有意偷听也无妨......坐吧。反正也迟早要找你,自己过来倒省了我的事。”
柳成霜迟疑半秒,随即便迈步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芈渡面前。
她挺直了腰板,芈渡这才看清,柳成霜脖颈上手腕上都落了几道伤疤,当是长明城那时留下的。
“尊者知我来是为了什么,”剑修少女低声说,“成霜欠尊者太多,只求尊者能允我这一次。”
芈渡没说话,若有所思地以小指弹了弹茶杯。
“你还记得之前那场赌局吗?”她问,“你若要去剑境,我便亲自带你去见剑尊。现如今,这个承诺仍然有效,你需要我兑现吗?”
柳成霜一言不发,起身后退半步,撩开前衣裙摆,朝芈渡直直地双膝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跪得实诚,芈渡听见膝盖骨与石面碰触时的“咚”一声。
“我只愿做柳成霜,”面前的白衣少女嗓音微哑,郑重其事,“前尘种种,我都不在乎了。”
“尊者若是还认我做蓬莱宗的弟子,就恳请您允我这一遭。”
芈渡没看跪在她面前的柳成霜,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容平静,似毫不动容。
“成霜啊,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她叹了口气,“我不会去救温槐。”
柳成霜低着头,唇上血色似霎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说, 我为何要救他呢?”
“开战前我阻过他前赴战场,开战后我派白龙亲临战场救他与药圣。我该做的都已做了,你又如何要我再去为一非亲非故之人拼上性命?”
芈渡眼神连落到柳成霜的容貌都未曾,只是自顾自地垂着眼帘看那杯茶水, 口中的话似带笑意, 却冰冷好似刀剑, 刺得柳成霜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