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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凄然原本还对此话题兴趣平平,见芈渡忽然睁大眼睛一副你说啥的样子,她心里顿时起了许多趣味。
“你师兄当年亲口告诉我的,不骗你,”楚凄然拄着脸看她,挑着眉毛似挑衅道,“这样,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是谁,怎么样?”
“楚凄然你不要太过分,枉费我费心费力把你薅出来,”芈渡身子前倾伸手撑了桌面,作出很凶狠的样子,威逼道,“快点麻溜利索告诉我,不然我就给你扔回药宗......!”
见芈渡这副样子,楚凄然反而笑了起来。
她身子往后一仰,刚开始还是憋不住似的轻笑,直到后来越笑越大声。
这是她这一阵子以来,第一次因为纯粹的好笑,而笑出声来。
这一刻,药圣才不像是身上压着沉甸甸担子的年轻宗主,才不像是背负着过往血海深仇的无名无姓之人。这时候,她才像个活生生的、能与朋友无所顾忌大声说笑的人。
可笑着笑着,楚凄然的眼圈又红了。
“呆子,都是一群呆子,”她嗤笑着抬头看天花板,也不知道嘲讽别人,还是在嘲讽自己:“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群......这么一群呆子。”
很可惜, 关于谢授衣心悦之人的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因为还没等芈渡发疯发癫硬从楚凄然口中撬出真话,玄蝎和风临深就一前一后进了屋。
一进屋,两人就看见芈渡半边身子都压在茶桌上, 呲牙咧嘴故作凶狠地要去掐楚凄然脖子。
相比芈渡, 楚凄然一个病人都显得不那么像病人了, 像照看病人的心理医生。
眼神中还隐隐带着关爱傻子的怜悯之情,倒是不复之前的木然执着了。
风临深性情内敛尚且未作什么反应,玄蝎则不然。老乐子人魔修一个箭步窜上去, 在楚凄然与芈渡尚且纠缠不休之时, 连盘带茶水全给端走了。
芈渡:“......?”
楚凄然:“......”
眼见着还没吃完的甜点心飞走,芈渡当即就放弃了折磨楚凄然, 转而把矛头指向了魔尊:“你干什么,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我抢吃的?”
玄蝎端着盘子嗤笑一声:“你多大人了, 还拿探望病人当借口迟到早退从会议离场?我本来就烦你们这些正道, 那闷葫芦半天又不出一声,你走了之后场面有多尴尬知道吗?”
楚凄然沉默片刻, 缓缓转头看向了芈渡:“所以你是翘了会议跑出来的。”
芈渡:“......”
芈渡:“......决一死战吧魔尊, 我今天就要替正道夺回往日荣光。”
两人眼看着就要在飞辇里打成一团,风临深这才蹙着眉, 惜字如金地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吵。”
从长明城回来后,风临深似乎比以往更阴冷几分, 就好像有什么目的没达成似的。
芈渡和玄蝎双双住了手。
前者见他开口, 抱着膀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 终于问出了昨天就该问的问题:“我打穷奇的时候, 你是不是一直跟柳成霜在一起?”
“最近两天我看柳成霜情绪似乎也不是很高涨,还天天躲着你走, 你们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风临深闻言冷冷嗤笑一声,垂下眼帘,语气似有嘲讽:“我能对她做什么?嗯?”
“我能对一个被你看得死紧的蓬莱宗弟子,做什么?”
芈渡听出风临深语气里半点旖旎色彩都不带,反而沾染了欲杀不得的阴郁,也蹙了蹙眉。
长期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告诉她,风临深多半也是知道了什么。
比如,他自己的角色。
又比如,原著剧情线内未来的发展。
她心里清楚得很,风临深不是那种会任凭剧情与命运摆布的人。
身份互换一下,若是芈渡知道自己只是被命运操纵的木偶,那她便是舍下一身性命,屠杀千万大魔,也得让所谓“命运”狠狠在她身上吃一次瘪。
说过很多次了,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登上权势顶峰的疯子,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居室内复归沉默片刻,玄蝎站在桌子南侧,抱着手臂轻啧一声:“真不打算说点正事?”
楚凄然本还心安理得地坐在座位上,闻言环顾面前站着的三位大能,讽刺地弯了弯嘴角:“我道你们都跑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呢,原来是生怕我落下政务,到这儿来给我组团开小会是吧?”
“既然这么关心我,倒不如帮我个忙,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捞回来。”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芈渡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既然这么关心那孩子,怎么每天都对人家凶巴巴的。”
楚凄然头也不回,反唇相讥:“那你这么多年未收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镇魔尊者耸耸肩,难得没出声。
——既然身缠着厄运,那便少纠葛些因果,少结识些亲朋。
失去的太多了,实在承受不起身边人再一次的惨烈离去。
他们都知道的。
“你昏了一天一夜,穷奇破封的消息已然传出,这几天四方宗门都忙得不可开交,此界修士彻底炸开了锅,”风临深冲楚凄然点了点头,声音很冷静,“你们宗的人已经在着手重建长明城了,以药宗的财力,半个月内药宗重复荣光不成问题。”
“不出意外,接下来几天咱们会连着开几场会,以平定人心。”
“长明城之战,倒是让这家伙的名声水涨船高,”玄蝎顺口接过话头,嗤笑着用下巴指了指芈渡,“现在正道都嚷嚷着让你直接打去蛊城,一副把你当作救世主的样子......”
楚凄然眉眼一动:“打去蛊城?”
“蛊城被重启了啊,那个缠满绷带的巫蛊族——被称之为南宫梼的家伙——带着你徒弟和穷奇回到了蛊城,我已经派人去查实过了,”玄蝎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些许漫不经心,“这一战双方都损耗不少,短期间应当不会再开战了。”
说着,他又重复着强调了一遍:“短期间。”
修仙界与巫蛊族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战火终将蔓延至所有宗门。
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穷奇身为妖王,其影响力不可小觑。妖王破封仅一日,修仙界各处妖族袭人事件便暴增了几倍,”风临深蹙着眉头,“现在各宗门已然加大了派遣弟子除妖的力度,事情再这样拖下去,纵是修士,怕是也压不住妖族反动的气焰了。”
“先拖,能拖半个月是半个月。”
“等过段时间情况稳定下来,我会尽快带人前赴蛊城荒原,把穷奇打下来,”芈渡声音很轻巧,就好像在说晚饭吃什么一样,“封印也好,杀死也罢,绝不能让它从我手里跑出去。”
镇魔尊者的嗓音虽然不大,落到室内却仿佛叠加了数千道回声,震得人心脏都在颤抖。
三人闻言齐刷刷回头看着她。
玄蝎抱着胳膊,直接就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也要继承你师尊的衣钵了?”
与玄蝎的声音一并响起的,是风临深毫不犹豫的表态:“我跟你一起去。”
“妖王破封的时间越长,妖族就越是不安分,”芈渡回绝了他,“你得留在正道这边,准备处理妖族即将来临的□□。光靠那些草包长老和晚辈们肯定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自己去送死?”
楚凄然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眼里近乎是嘲讽的怒意:“单枪匹马去找穷奇,你以为自己真是救世主吗?看看你现在的旧伤,多等一段时间会死吗你?”
面对楚凄然的质疑,芈渡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似悲戚又似复杂。
半晌,她淡淡地说:“我是能等......可他等不了了。”
楚凄然剩下的半截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